第21章 风平21(2 / 2)
黎酒恍惚着将头靠在叶轻尘胸前,神思倦怠的垂着眼睛,失了神一样,睁着怔忪的双眼迷茫的盯着地面,叶轻尘心中一紧,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凉得吓人,仿佛他已是个死人一般。
叶轻尘抹了把脸,将被血染透了的帕子扔在一边,四处翻找可以止血的东西。
叶轻尘一边手忙脚乱的找着,一边回答着季冷:“他不过是个久在闺中的男子,纵然黎闻莺犯了滔天的重罪,他也是无辜受累,你也瞧见了,他在教坊司中,是受尽了磋磨的。”
季冷默然片刻,心有不甘一样,愤愤的反驳着自己向来敬佩的主帅:“将军,难道黎闻莺通虏叛国换来的万两黄金,他黎酒未曾享用吗?他在闺中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沾着将士们的血?!他在教坊司中,是替母赎罪,黎闻莺犯下的罪孽,他就是教坊司中被□□而死,也是罪有应得,他有什么脸面替黎闻莺喊冤!将军,依我看,就应该把他撵回教坊司让他自生自灭去!”
叶轻尘蹙着眉打断她,轻声斥道:“季冷,口下饶人。”
叶轻尘既是季冷的主帅,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季冷不敢违抗她,便将满腔汹涌的怒火洒向了虚弱无力的黎酒,季冷横眉立目,冷冷的盯着他。
黎酒被她盯得心中惶恐,在叶轻尘怀里不停的打着寒颤,脖颈上的伤口狰狞可怖,缓缓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黎酒下意识的勾住了叶轻尘的袖口。
叶轻尘用完了两条巾子,也未曾止住黎酒颈间汹涌的血流,黎酒失血失温,像只垂死的猫儿一样蜷在叶轻尘怀中,紧紧揪着叶轻尘袖口,青紫的嘴唇无力的开合着,轻声呢喃。
叶轻尘附耳去听,一半喊的是“娘亲”,一半喊的是“将军”。
黎酒贴在叶轻尘怀中,蹭着叶轻尘温热的体温,终于恢复了半分人气,他颤抖着伸出手,无力的勾住叶轻尘颈间垂落的长发,黎酒竭力抬起头来,用微弱的声音执拗的申辩着:“将军...我娘从来,从来没有通虏叛国,从未从番邦外敌手中收受贿赂...将军...您别赶奴走...”
叶轻尘用自己的额头试了试他额前温度,仍然凉得叫人心惊,叶轻尘握住他的手,低头看着黎酒在自己怀中蜷缩成小小一团,将死的枯蝶一样的黎酒,终究还是心疼起来,叶轻尘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发顶,她蹲下,将他打横抱起,才惊觉黎酒竟轻得像个纸人一样,他胯间嶙峋的骨骼凸出来,硌在叶轻尘身上,生疼。
叶轻尘低下头,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用鼻尖蹭了蹭他冰凉的额头,柔声安慰他:“嗯,将军不赶你走,别怕。”
黎酒得到他的承诺,心满意足,缓缓瞌上了双眼,叶轻尘怕他一睡便醒不过来了,便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叶轻尘附在他耳侧,沉声道:“莫睡,将军陪着你等大夫过来。”
叶轻尘抱着黎酒移到床畔,轻柔的将他搁在榻上,用软枕垫高他的脊背,用床边斗柜里存放的金疮药粉帮他止了血,黎酒颈间的伤口终于见好,血液开始缓慢的在刀口上凝固。
叶轻尘转过头,看向扶着腰袢长刀的季冷,像是怕吓到床上的黎酒一样,轻声吩咐道:“季冷,将刀收起来,去把大夫叫来。”她停顿片刻,劝道:“季冷,人命关天,莫要耽误。”
季冷固然恨透了黎闻莺,但如今黎酒凄惨的窝在叶轻尘怀中,浑身被暗红的血液浸透,性命垂危,她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收刀入鞘,不敢耽误,并歩小跑去将府中的大夫叫来了。
何况——
那是将军的吩咐,哪怕将军叫她去送死,她也会心无怨言的去的。
季冷一边跑着,一边这么想着。
季冷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大夫便颤颤巍巍的拎着药箱,被季冷扶着,跨过门槛,眯缝着昏花的老眼,一步三颤的挪到了床边。
叶轻尘起身,像那大夫颔首问好,叶轻尘拘谨道:“林大夫,麻烦您跑这一趟。”
林大夫一边从药箱中取出银针等物什,一边笑呵呵的谦逊道:“不麻烦不麻烦,治病救人,那是医者的天职,老身本就是被冯副将邀来在府上久住的,将军的吩咐,如何算麻烦呢。”
林大夫全名林舒,家中乃是杏林世家,她本是太医院告老的院判,辽河湾一战后叶轻尘重伤近死,冯青霜去她门前长跪不起,总算将这位本打算颐养天年的老太医请出了江湖,住在靖国公府中,常年为叶轻尘疗伤。
林舒翻开黎酒的衣襟,眯着眼睛仔细瞧着他颈间的那道伤,轻轻将叶轻尘涂抹上的药粉拭去,换上了另一种止血阵痛的药粉,林舒用白麻布在黎酒脖颈上绕了一圈,打结系住,然后示意叶轻尘将他的手腕抬起,林舒探出两指,隔着绣帕,侧着头为黎酒听脉。
片刻后,林舒拿起手,皱着眉,叹了口气,发愁道:“将军,他的病情,恐怕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