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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虽有后土身化轮回,镇守地府,但幽冥界中灵气稀薄,鬼气森森,又有瘴气缭绕,天庭中没什么神仙愿意去往幽冥界。

地府只好学习当年封神榜的做法,在漫长岁月中一点点从死去的凡人中挑选为官者,或刚正不阿,或铁面无情,或断案果决……

但每每地府上交天庭这些凡人名讳,想要渡其为冥官时,总会遭到天庭的再二推诿。

地府众仙都知道,这事不过就是万仙册上一笔的事,天庭众仙就是故意卡着,不想让“凡人成仙太过容易”。

但平日尚且无事,一旦遇上人间界天灾战乱,地府便是一片兵荒马乱。

这日,酆都大帝与东岳大帝对坐谈论此事,皆是无言。

与生于幽冥界统领幽冥的酆都大帝不同,东岳大帝名为黄飞虎,乃是天庭派遣而来,与天庭许多仙人一样,从前是凡人出身,只不过东岳大帝为商臣,当初是寿终正寝应玉帝召唤而来,身负气运功德,这才有如此封号。

但也正因出身为商,与天庭众仙难以和睦,才被派遣来常驻幽冥界。

酆都大帝面色幽沉:“幽冥界如今这般艰难,也不知如何才能看到转机。”

“此番乱世之后,生死簿上恐怕又是一团乱。”

生死簿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地府当然不想放任如此,但天庭卡着冥官,凡人魂魄不行册封便无任何修为法力,如何做事?

东岳大帝迟疑片刻,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酆都大帝表情诧异:“何法?!”

东岳大帝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破而后立。”

“天庭不是一直都觉得地府出不了什么大乱子,即使出了,也与天庭没什么干系?”

“那便趁此机会,出乱子给他们看便是。”

如若酆都大帝去过人间,一定知道,这种方法就是典型的,对弈时在对方不配合下棋时直接掀桌子的行为。

既然对方不想下这盘棋,那么大家便都不要下了,棋盘掀了一了百了。

酆都大帝没有说话,他看着对面的东岳大帝,眼中幽光明明暗暗。

共事这么多年,他很清楚东岳大帝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直来直往,嫉恶如仇,极其反感那些勾心斗角的手段——怎么如今,却从他口中说出这般话?

东岳大帝斟酌着言辞继续道:“我们可以先造假一部分生死簿,藏起真的,将那部分造假的生死簿毁去,然后捅上天庭便是。”

要知道,生死簿里的名字可不仅仅只有凡人。

除却跳出五行的圣人大能,便是再厉害的妖怪,再威风的天庭仙人,名讳可都在生死簿中。

还有些时常犯了错,被罚下凡历劫的仙人,走的也是生死簿轮转台的路。

天庭不在乎凡人生死轮回有误,看不见凡人魂魄流离徘徊人间地府无法转世,却不见得能在得知生死簿不再“安全”后,也能坐得安稳。

今日“毁去”的只是这一部分,将来日后毁去的,万一就是天庭众仙的生死簿呢?

酆都大帝很快就明白了东岳大帝的意思,这的确是一招妙棋,但问题在于,站在东岳身后让东岳说出这番话的“高人”,目的为何?

酆都大帝想了想,正要直白发问,耳边却传来一道柔和悲悯的嗓音:【不必多虑,此乃女娲娘娘怜人族魂魄颠沛四散,难以转世,特来点拨】

这声音是平心娘娘。

当初后土娘娘身化轮回后,元神凝为平心娘娘于幽冥界静修,鲜少出面,但在幽冥界中地位超然。

此番竟特意出声解释,看来此番对幽冥界而言,的确是一个不可错过的机会。

酆都大帝立刻收敛心神,正襟肃容,开始思考方才东岳大帝的话,片刻后,他道:“此番行事不可为地府冥官,日后怕是会招来话柄。”

酆都大帝掐指一算,眉间一舒:“吾便是记得,那道佛两派都盯着的石猴应当是出世了才对。”

东岳大帝会意:“是那灵明石猴?”

酆都大帝颔首,面上沉闷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天庭最近不是一直在吵闹是否也要拉拢这灵明石猴?不若我们便给天庭这个机会!”

“一举两得。”东岳大帝也笑了,“妙!”

几月后,悟空在一次酒后魂魄被勾至地府,酒后犯浑,直接一笔将花果山众猴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勾去,闯下大祸,被地府上报天庭。

恰逢四海龙王也来天庭状告,两方纠结在一起,使得本不想插手石猴一事的玉帝左右为难。

好在太白金星出列,说服玉帝,言那灵明石猴神通不小,贸然出兵恐不好收场,不如给它个一官半职困在天庭,日后佛门若是来要人,还能结个善缘。

至于这个“善缘”……

不过是写做缘分,实为利益罢了。

玉帝当然明白,这个主意也甚合他意,便派了太白金星前去宣旨。

正值冬日,大雪纷飞。

地面覆了一层白色的绒,阳光落在其上闪动出星星点点的光。

寒风奋力摇晃着松树,大片大片的雪扑簌簌着落下,打在红色的伞面上,一点点滑至商音的手心。

商音手心捏了雪,握了握,转手簪去鸿钧发间时已经化作一支红色的梅。

鸿钧今日身上的一身都是商音幻化而来,外袍素白,里衫绣松,搭配了玄色的腰带与护腕,若不是那一头被发冠束起的素白发丝,倒真的更似凡间宫邸中风华绝代的王侯贵族。

鸿钧手中撑着伞,在商音簪花时本能侧了下头。

商音见状,当即调|戏道:“怎么?我抢来的美人,我簪的花,还不能看一下啦?”

她昨晚上见这难得大雪,便在想若是一身素白的鸿钧簪了这红梅,一定好看极了——商音左右打量着鸿钧,满意点头。

果然,在打扮美人这件事上,她的眼光保准错不了。

两人间气氛正好,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絮絮叨叨,伴随着得意的笑声,听上去简直……吵极了。

“师父师父!俺老孙和你说件事!嘿嘿嘿嘿——俺老孙也出息啦!”

“那玉帝也听说了俺老孙的名头,特意来招俺老孙上天当官去了!”

“凡人里面对那当官的害怕得很!俺之前看到过,那当官的走路都是大摇大摆,那叫一个气派。”

“也不知道那弼马温是个多大的官,俺老孙可要好好瞧瞧!”

“师父师父……”

鸿钧深深闭眼,握着伞柄的手指寸寸收紧。

商音亦抬手按着额角,长长叹了口气。

方寸山一别后,悟空见当真无法留下来,便依照鸿钧的话去东海龙宫取了宝贝,之后便回了花果山。

但也不知道这猴子是如何想的,居然在花果山水帘洞里,给鸿钧立了个牌位,每天有模有样地对着牌位烧香拜拜。

这样就罢了,但这猴子每次烧香还要絮絮叨叨说个大半天!

小到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大到打架输了赢了,事无巨细,想起什么就说什么,话痨得简直让鸿钧头疼无比。

而且悟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供奉鸿钧的牌位上居然写的是“孙悟空之师”,悟空与鸿钧之间是实打实的师徒因果,就和当年的二清与女娲一样,诚心叩拜时,声音的的确确会传入鸿钧耳中,根本无法避开。

鸿钧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弟子这种东西,存在感竟然会如此强烈。

——要知道当初的二清女娲接引准提,就算是真的有事请教,也会恭恭敬敬前去紫霄宫叩门,询问鸿钧是否方便。

哪有这般行事的!

商音和鸿钧元神相连,鸿钧能听到的,商音自然也能。

她听着悟空在耳边的絮絮叨叨,虽然也不知道当年那个机灵乖巧的猴儿是从哪里染来了这种口音,但话语间的亲近和想念却听得很是真切。

商音戳了下鸿钧的唇角:“行啦,我还不知道你?想笑就笑咯,我说的没错吧,小猴子就是很可爱。”

鸿钧便真的摇头笑开,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抬手在悟空的猴脑袋上拍了几巴掌。

水帘洞里,被冷不丁打了后脑勺的悟空却是又嘿嘿笑了好一阵,这才大摇大摆着出门,去和太白金星一起上天当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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