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2)

这个插件也有一点副作用,比如说现在。

看着望湖把宫里收拾得差不多了,卢皎月打开插件瞄了一眼,立刻就被大大小小的bug闪了眼睛。

她从最近的开始,抬手指了指,“那边的珠帘。”

宫殿内部很少有门,大多以珠帘纱幔隔开空间,这会儿的珍珠还是金贵东西,就连卢皎月的这个皇后宫里也就挂了这么一个珠帘,还是前朝留下来的:珍珠打孔、以绳结固定位置,固定点是在下方,圆润的珠子在重力的作用下停在上面,整整齐齐、很是好看。偏偏有人经过的时候,手贱薅了一把,让本该坠在绳结上的珍珠不规则地停在了两个节点的中间……

这种细节的东西一眼看过去很难注意到,卢皎月这么一说,忙有宫人过去,拿着帕子包着,小心地一颗一颗将珍珠复归原位。

卢皎月接着往后指,“第三根柱子上的挂钩。”

大概是周行训经过的时候碰到了,钩子的方向歪了。

“……”

“左边的流苏……”

“……那边的纱帐。”

“……”

卢皎月把插件显示的bug一个个指出来,大大小小的红色警告高亮显示了周行训进到长乐宫后的所有行动轨迹。

卢皎月虽然也认同这个插件的副作用有点烦人,每日的宫妃请安后都要把宫里整理一遍,但是那么多的妃嫔过来,都比不上周行训一个人的破坏力。

她不能理解。

那是什么人形bug制造器吗?!

已经离开长乐宫后的周行训并不知道他带来的这一连串的麻烦。

他也确实如自己所说的,接连看了几日的舞,实在腻了,接下来几天都在宫外晃荡。说是去看马球赛,但是等人出了宫,有意思的地方那么多,循着热闹的地方一个个看下去,眨眼间就已近傍晚。

看着这位主儿看着杂耍兴致勃勃、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刘通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主子,时辰差不多了,再晚家里该关门了。”

宫门落锁时间比西市还早上不少,周行训再这么看下去,可赶不上回去。

周行训看得正兴起呢,当即摆着手无所谓道:“那今天就不回去了。你差个人回去说一声。”

正说着话呢,人群中突然一阵惊呼。

原来那个高鼻深目的异邦人耍着火还不算,竟一口把火吞了下去,短暂的惊骇后,人群立刻欢呼起来,周行训瞬间被拉走了注意力,也跟着叫了声好。

刘通:“唉?陛……郎君!!”

他的声音彻底淹没在人群中,周行训这回连听都没听见。

附近也不知道谁抬了下手臂,混杂了汗气的腋下味道熏得刘通脸色一青,差点没厥过去。他想不明白了,陛下要是真的喜欢这些东西,把人请到宫里就是,何必跟着这些布衣黔首挤在一起?!又脏又臭的!

混乱中也不知谁踩过来一脚,刘通“哎呦!”了一声、开口就想骂,但是抬头愣是没找着骂的对象。这还不是最惨的,随着里面表演的高潮,越来越多的人往里面挤,刘通一个没留神,居然被挤散了。

等表演结束,人群散开,刘通才彻底懵了。

——陛下呢?我那么大一个陛下呢?!!

刘通本来黑着的一张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他把陛下弄丢了!!

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下去,歇市的钲声响过,街上的行人渐少,刘通才找到了拎着一壶米浆、悠悠闲闲溜达着的周行训。

刘通连掩饰的称呼都顾不上了,嗷地一嗓子扑过去跪下:“陛下!!”

也多亏了这声音破音变调,旁边的路人只奇怪地多看了两眼,并没有多想。

眼泪鼻涕糊得实在太邋遢了,周行训嫌弃地往旁边避了避,问:“你刚才去哪了?我怎么没瞧见你?”

这过于理直气壮的语气让刘通的哭声都哽了一下。

但是主子是没有错的、有错的只能是手底下的人,刘通连忙磕头请罪:“是小的办事不力,居然跟丢了郎君。小的方才一直在寻郎君,老天有幸……”

废话太多,周行训实在不耐烦听,一抬手打断了刘通的话,“行了,起来吧。宵禁了不好在坊市外面走,先找个地方、晚上好落脚。”

刘通终于有机会把那句话说出口,“郎君,今儿是十五!”

周行训愣了一下,“到望日了啊……”

他答应皇后每月朔望日都去长乐宫来着。

刘通屏着气走在长安的大街上。

被刘通提醒了今天的日期以后,周行训也准备回宫,但磨磨蹭蹭还是到了宵禁的点。天色暗下,各坊的大门紧闭,坊内怎么热闹不打紧,但是这坊与坊之间是不许有人走动的,有武卫在其中巡逻。

刘通想到后者就有点发憷。

若是搁在早些年,他断不会如此担心。毕竟京城的武卫是众人心知肚明的贵人家小郎君镀金的地方,这情况在伪赵代梁后也没有多大的变化,毕竟那是“禅位”,许多地方都是沿袭了前朝。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这位是真正的兵破长安、打进来的。

如今的京城十六卫,全是周氏部将精锐,那都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那都是真见过血的!!

刘通理智上知道,自己如今跟着陛下、不必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危,却无法控制感情上的恐慌。听着远处隐隐约约的马蹄踏声和更加模糊的铠甲鳞片碰撞的声音,他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一年前……不、如今已经翻过年开春了,该是两年前才对……

厮杀声、喊叫声,尖叫着四处逃散的宫人。

零散的画面在眼前浮现,刘通整个人都打起了颤,嘴唇发白,差点控制不住开口劝皇帝今晚就在坊市中留下罢。

话都到嘴边了,刘通又咬着牙咽下去。

他可没忘记自己的前头那个是怎么死的。

这位皇宫的新主子其实挺好伺候的,虽说性子闹腾了点,但是并不苛待底下人,心情好了还经常加赏赐,时日久了,都快让人忘了那日刀锋凛凛、血染了铠甲的将军,只记得这个爱笑爱闹的少年郎君。

少年人总是容易哄的。

刘通前头那个收了一位正得宠的后妃好处,“一不留神”就将朔望日的事“忘了”。

这种事在前朝的时候也常有,其实算不上什么。

后妃得了宠爱,陛下被哄得高兴,他们底下的人也从中谋点好处……对大家都没坏处。

至于长乐宫的那位?

刘通觉得不是自己多想,那位殿下真没有多盼着陛下过去的意思。

但这本来皆大欢喜的事却没有一个好结局,这位本该沉醉在温柔乡里的皇帝硬生生地大半夜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散着头发穿着寝衣,脸上还有点睡眼惺忪的倦怠,却是一眼看见了那日跟随着他的宦官,轻飘飘地道:“拖下去、斩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太轻松,以至于跪了一地的宦官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冬日的天冷,周行训说完话打了个哈欠,口鼻间呼出了一团热气。

似乎也后知后觉这温度实在冻人得很,他搓了下手臂,冲着不远处的禁军做了个示意,便快步走远了。

等跪在地上的宦官终于回神想要替自己分辨的时候,帝王早就不知所踪。

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禁军不由分说地将人拖走,哭喊的求饶声短暂响彻了宫城的上方,却很快就被堵了嘴,蔓延开的血腥气恍惚把人带回了城破那一日的宫城。

刘通那时候还是个大宦官身后不起眼的小跟班,却从头到尾目睹了那天的事情。

他也知道了,这绝不是什么容易哄骗的少年郎君。

少年将军接手父亲的大军后,第一件事便是整肃军纪。

而与令行禁止相对应的是:违令者,斩。

回忆仿佛将人重又拖回了那个凛冽的寒冬,刘通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才察觉到是衣领子灌了风。虽说开了春,但晚上还是冷的。身上的薄衫白日里穿穿还好,到了夜间实在遭不住。

刘通都能听见自己的牙关打架的声音,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

或许都有。

他终于还是憋不住,小声建议:“陛下,咱们不如去趟右武卫将军府上?”

周行训倒是回:“嗯?七哥?去找他干什么?”

刘通:当然是让右武卫将军差人将他们护送回去啊!!这么在宵禁后的路上瞎走,万一被巡逻的士卒抓住,再有那么一两个没长眼的没能认出陛下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刘通还想着怎么把这话说得既漂亮又委婉还全了陛下的颜面,却见周行训抬了下头,“到了。”

刘通微愣,跟着一抬眼,朱红的宫墙出现在眼前,居然到了宫城了。

但是疑惑又紧接着冒出来:这也不是宫门啊,要怎么进?

刘通正这么想着,却见一旁的周行训也不知从哪拿出的一捆绳子,在一端结了个扣、绑上了颗不知什么时候摸来的小石子。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