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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还得掌握另一项基本技能,提前预判陛下的目的地。刘通现在能出现在这里,而不是满宫城地找人,已经能证明他不愧是能众多内侍中脱颖而出、跟在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了,这揣摩上意的玲珑心思一般人真赶不上。

心思玲珑的刘大红人这会儿就狠狠刮了旁边的马仆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啊?没听陛下要教皇后骑马?快去拿马凳啊!来不及拿就自个儿过去跪趴下啊!

倒也不能怪马仆这会儿反应不过来,虽说因为周行训经常往马厩这边跑,马场这边的人不至于一见皇帝就战战兢兢,但是任谁在经历了“陛下抱着皇后过来”“陛下扯着皇后的腰带往马上扔”“陛下被皇后骂了”一连串的事件后,都需要点时间冷静冷静。

刘通可不知道前面发生的那一连串的事。

他使眼色使得眼皮都快抽筋了,可是那边硬是没一个给他反应的。

刘通心里痛骂“这一个个都是什么榆木脑袋、木头疙瘩?!”,准备捋起袖子自己上了。然而他才刚刚走出去一步,就腿一软,噗通一下子跪下。

不只是他,就连那边儿还愣着发呆的马仆们都纷纷屈膝顿首、伏拜于地。

因为周行训说完“教骑马”的事后,直接一撩衣摆跪下了。

他一向我行我素,这会儿对周围或是惊异或是惊恐的目光浑然不觉,只是抬眼盯着卢皎月看。

见人没有动作,他还拍了拍自己的撑起来的腿,语带催促:“皇后?”

旋即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抬手摸了摸马身,笑着安慰:“放心,赤骧很听话。我扶着你,别害怕。”

这根本不是“害不害怕”的事。但阳光将他的眼睫照得透明,那双明亮的眼中似乎浸润着温柔的色泽。久久没有等到回应,他眼神疑惑地歪了一下头。

卢皎月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觉得这动作还有点可爱。

卢皎月最后还是顺着身后扶着的力道抬起了脚,稳稳地踩在了对方屈起来的那条腿上。

如周行训所说的,他一直伸着手臂护在了身后。意外地让人安心。

周行训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可这一次的骑马教学却出乎意料的细致,几乎将每一个部分都照顾到了。

“先抓它的缰绳,不然它容易走开……”

“……对,前脚掌踩上去,别被马镫子勾住了。”

“脚尖往外撇些,不要对它肚子。”

“……”

视野一下子升高,周围空空荡荡的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卢皎月下意识地夹紧了马腹。

周行训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先是抬手摸了摸马颈安抚下焦躁的马匹,又仰起头来对卢皎月笑了下,“别担心,朕牵着它呢。”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不靠谱,但是当他稍微收敛了神色,身上自然而然地显露出一种令人信赖的安心感,卢皎月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话放松下去。

就这么牵着在马场上溜达了两圈,卢皎月也渐渐适应了这个速度,却听周行训又开口问:“皇后要跑两圈吗?”

卢皎月微愣:“可以吗?”

都骑上马了,当然不想就这么溜达两步就完了。只是作为一个刚刚上马的新手,卢皎月觉得自己还没到“没学会走就要跑”的程度。

周行训则认为不然:“有什么不行的?朕带着你!”

他这么说着,人已经翻身上马。

马镫还在自己脚底下踩着,卢皎月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上来的。

手臂从身后环过,周行训拉着缰绳甩了一下,刚刚还慢慢踱着步的马一瞬间加速,马蹄踏过、飞尘扬起,两人一骑疾驰而过。

被留在原地的诸多宫人很快就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们陛下呢?那么大一个陛下呢?!

周行训的“跑两圈”,是直接带着卢皎月出了宫。

这么嚣张地纵马过宫门,宫中也不做第二人想了。侍卫们非但不敢拦,还得早早地开了门、清理好路障,免得碍了这位主子的路。

本来都是做惯了的活,这次守门的士卒却差点出了纰漏。

一直等那匹右后蹄子上带着一块白斑的枣红马从半开的宫门缝隙越过,左边那个士卒才恍恍惚惚出声,“陛下马上是不是还带了个人?”

右边那个士卒同样神色茫然,他遥遥地注视着那道飞驰而过、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的影子,不确定地回:“……是吧?”

顿了一下,更加不确定地,“好像是皇后殿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倒吸口凉气。

陛下劫持了皇后娘娘出宫……

这是个什么路数?他们要救人吗?

对于周行训上马之后直接出宫这件事,卢皎月也只意外了一下,很快就平静地接受了。

人的下限总是在被不断拉低的,尤其是在周行训身边。

没看见现在朝臣们都对这位出宫翻墙、夜宿宫外等等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看不见了吗?人都是被这么逼出来的。

卢皎月心平气和地接受了现状,但很快就发现周行训似乎是在看她。

她这会儿人在马上,不方便回身去看对方的表情,只是“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周行训又低头打量了两眼卢皎月的神情,这慢吞吞地才开口:“宫内跑马没意思,朕带皇后出宫走走。”

声音听起来像是强忍着心虚。

因为知道先提出来肯定不会被答应,所以就干脆先斩后奏了?

还真是周行训的行事作风。

这么想着,卢皎月不由失笑。

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周行训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应,愣了一下,低头却瞥见怀中人微微扬起的唇角。

他突然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快。

不是那天那样激烈的跳动,而是一种更轻盈也更欢快的跃动,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提起,刚才的紧张烟消云散,整张脸上都满溢着一种眉眼飞扬的快活。

他简直是不自觉地开了口——

“东市的街尾有一家酥饼铺子,因为位置不好,去的人不多,但是真的好吃。不能用油纸包起来。要在它刚刚从炉拿出来、还有点烫的时候咬,酥脆酥脆的!”

“北边有间胡商的铺子,里面常有些新奇的东西,朕下次带皇后去看。”

“……”

“皇后看斗鸡吗?趣园有只白羽的常胜将军,它主人说是给出千金亦不换。那一身白羽确实漂亮,不过斗了太多场,这会儿都快被啄秃了。”

“……”

“东市的东西多一点,但是有意思的还是西市,更热闹。”

“若是赶得巧了,街上还能碰见耍把式的,顶竿的、吞刀的、吐火的……”

“……”

周行训一点点说着自己觉得有意思的地方,看着怀中人时不时地点头应和,一股暖洋洋的满足感浸满全身,他忍不住惬意地眯了眯眼。

他想带着皇后把这些地方都去一遍,两个人一起。

周行训出宫的时候一路策马狂奔,等真正走到宫外反而不急了。

卢皎月有充分理由怀疑,这人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先打她一个措手不及,等真的出宫之后原地耍赖。

总之,两人一路溜溜达达地到了一间府邸。

卢皎月远远地辨认了一下牌匾:“右武卫将军府?”

周行训点了一下头,“先来找一下七哥。”

右武卫将军,周重历。

这人是周行训父亲的义子,在义子中行七,是周行训极为亲近信重的部将。从称呼就能看出来,他叫的是“七哥”。

周行训这一趟完全是临时起意,自然没人提前通禀。

但是将军府上的门房又不是瞎的,看见来人又认出周行训后,忙不迭地往里跑着知会主家,府内自然是一阵兵荒马乱。

等两人下马的功夫,里面一大家子终于呼啦啦地出来迎接圣驾。

为首的是一个身形魁梧、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悍将的武官,他一马当先地走出来,跪地就要行礼,“臣参见……”

这话没说法,直接被周行训一把拽了起来。

他捶了一下对面人的肩膀,笑,“少来!”

那一身悍气的武将果然也没再坚持。

他笑和周行训对了下拳,问:“陛下怎么有空来臣这里?”

周行训也是干脆:“朕要带皇后去趟猎场,你安排一下。”

周重历领命:“臣这就去。”

他显然是对周行训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做法很习惯,这会儿什么也没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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