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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戳了一下系统,[能给我来个镜子吗?]
系统一口答应,[可以。]
系统的镜子不是真的镜子,而是把宿主当下的形象以镜面的形式建模,再以神经信号的形式传递到大脑中。说起来有点复杂,但就使用者体验而言,把它当作高清的镜子用是没什么问题的。
卢皎月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只能得出结论,是挺漂亮的。
但也只是正常水准的漂亮,和上个世界那种她自己都愿意多看两眼的大美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而且这个世界的马甲是那种很宜室宜家的温婉长相,五官柔和地令人觉得舒服,好看是好看,但是没有一点攻击性,也因此很难让人在第一次见面就留下深刻的印象。再加上她现在人还病着,气色一不好,本来十分的颜色都逊了三分。
总之,不管从那个角度来看,这张脸都跟那种“让帝王一见钟情、非要弄到宫里来”的祸水扯不上一点关系。
再加上她还有这么一个棘手的身份,陈帝是有多想不开,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可是他就真的敢动手。
皇帝当到这份上,就连卢皎月都想问一句,他脑子清醒吗?
卢皎月觉得自己得缓缓,她得好好捋捋这里面的情况。
另一边,郢州。
侯异被士卒活捉,押解着走向顾易的时候心情还有点复杂。
等到看见在士卒拥簇中,与旧日将领极其相似的面容的时候,他更是心神恍惚,一时之间诸般情绪涌上心头。
后悔吗?似乎有一点。但他那会儿根本没得选,当年贪墨士卒军饷的事捅出去,顾老将军第一个饶不了他。
也只一念之差,就一切都挽回不了了。
新离的尸山血海中,他疯了一样地收敛旧主尸骨。也确实想过以死谢罪,但刀架在脖子上了,他又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下不去手。他就是这么一个贪生怕死的人。
可这般贪生,最后也不过在恐惧和忏悔的折磨里晚死几年罢了。
侯异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顾易没有一点和他废话的意思,他只做了三件事:走上前去,斩下首级,拎着这颗血淋淋的脑袋翻身上马。
忏悔的话还是留着去和地下的人说罢。
顾易这会儿没有半点闲情叙旧。
郢州的捷报传来金陵。
陈帝笑着亲自来春煦宫告知了卢皎月这个消息,“顾将军大胜,夫人这几日病势愈发沉了,想来听闻这个消息,心里高兴、身子说不定能好转些。”
卢皎月不咸不淡地反问:“妾身体如何,陛下不知吗?”
和陈帝放出去的消息不同,卢皎月当下的身体状况不错。虽然陈帝图谋不轨,但她也不至于因此折腾自己的身体,该喝药喝药,该养病养病。那位被特意请到宫里的戴神医还是有点儿东西的,她入宫时的那点受凉的症状痊愈了不说,近段时日她身上也轻快了不少。
而随着她的气色一点点好转,陈帝也渐渐不掩饰心思。
卢皎月冷着脸躲开对方想要拉过来的手,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刺了他一句,“将士在外为陛下平定叛乱,可陛下却在后宫之中辱其家眷,如此为君、竟心无愧意吗?”
这话显然高估了陈帝的道德水平,低估了对方脸皮厚度。
陈帝笑着颠倒黑白,“顾将军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我将其家室接入宫中照料,这不也是慰劳功臣吗?难不成夫人觉得照料得不好?”
卢皎月:“……”
以她的词汇贫乏程度,这会儿居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辱骂。
陈帝再度笑起来,“夫人若是觉得哪里不好,尽可以提出来。不管是宫室摆设、还是吃穿用度,都尽管吩咐下去,让底下人去办。这毕竟是夫人未来久居之所,若是委屈了自己,朕可要心疼了。”
卢皎月:“……”
这个皇帝脸皮大概比边镇的城墙还厚!!
好在卢皎月忍耐到达极限之前,外面有宫人来请,说是清和宫来人。
清和宫是女主所在的宫殿。这并不是许寄锦第一次帮忙解围了,陈帝在这边呆得久了,总会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请走。
一次两次可以,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前几次陈帝都是欣然赴约,但这次明显出现点不愉的神色。
不过,到底是“宠爱”的妃嫔,陈帝还是离开。
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下,笑,“夫人想做什么之前,多想想家中幼子。”
这么说着,又看了眼几个宫人。
众宫人都躬身领命。
于是等到陈帝一走,宫女就开始了对卢皎月的例行洗脑。
“这件五色绣裙,尚服局做了整整一年,上面坠的珍珠每一颗都是南海郡供来的,凑了好几年,才有了这么一条绣裙,陛下眼也没眨地送到了夫人这里……”
“……夫人身子不好,陛下特意开的内库,让太医随意取用,就连早些年高丽供奉的那根参王都拿出来了。”
“……”
“……夫人您看这金丝点翠簪子,翠鸟戏花,多好看啊。”
卢皎月闻言瞥过去一眼。
簪子是挺好看。
金丝镶嵌的红珊瑚花瓣,中间花蕊是用珍珠装饰,外面点缀的是翠蓝色的翠羽。都是艳丽的颜色,色彩比例稍微不合适就俗了,但这簪子显然不是如此,让人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堂皇。
看着卢皎月像是终于有点兴趣,那宫女连忙把簪子呈上去,但等见卢皎月抬手似有若无地抚过簪子尖端,她瞳孔一缩,不由分说地劈手将簪子夺了回去。
为防止“意外”发生,这几个近身伺候的宫女都是武婢出身,手上的力气很大,卢皎月靠着系统插件能躲开,但是这会儿实在没这个必要,也就任由对方将东西拿回去了。
那宫女拿回了簪子,明显松了口气。
再看卢皎月,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多了点戒备。
但她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到底放软了声调,“夫人,您看这宫里的日子不也锦衣玉食?你便是有什么不得意的,冲我们发一发,奴婢们愿意受着,你可万万不能伤着自己啊!”
这话说可谓恳切至极,毕竟这位宫中主人出事了,她们全都得陪葬。
卢皎月摇头,“你想多了,我没有。”
那宫女状似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应着“是”。
但是手上的动作可半点没含糊,把那个簪子彻彻底底地收起来,目光还在殿内四处逡巡,似乎在找还有什么能伤人的利器。
卢皎月:“……”
不至于。
卢皎月还真没想到这些宫人居然这么敏感,不过她的打算大概跟对方想的不太一样。
由于某人有着比账簿还厚的鸿门宴被鸿门宴、刺杀被刺杀经历,并且极其乐于分享这些过往,时不时当乐子(……)点评几句,卢皎月在怎么刺杀一个皇帝上面有着极其丰富的理论经验。
武器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事。
主将佩刀、天子携剑,就地取材可比携利刃入禁中容易多了。周行训曾经轻骑入敌营、解下佩刀只身入敌帐,却成功反杀的经历就证明了这一点。
卢皎月当然做不到强抢兵刃,但是陈帝对她没有戒备,以有心算无心,总能找到动手的机会的。
陈帝在等顾夫人这个身份病逝,卢皎月其实也在等。
等到真的“病逝”发丧,顾夫人的身份死得盖棺定论的时候,她再动手,可就跟顾易扯不上半点关系了。
但难的从来不是杀人,而是如何控制住接下来的局面。
卢皎月略微闭了闭眼,除了“顾夫人病逝”之外,她还要等到顾易回京。
金陵城。
城头上的守门士卒远远就看见远处的烟尘滚滚, 又因着都城这许多年的太平,怠于兵事的盛京兵卒一时居然没有认出这是什么来。
困惑地看了大半天,终于从漫天的烟尘中辨认出一点儿骑兵的身影。
前几日被当成闲聊谈资的郢州叛乱一事霎时涌上心头, 这兵卒不禁想起了当时几碗薄酒下肚, 拍着胸脯说下的“区区反贼,要是朝中肯派守城军去, 老子必定杀他个片甲不留”。豪言壮语犹在眼前,可滚滚烟尘之下, 兵势动地而来,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恐惧摄住的心神。
这人当即后退了一步,却是脚下一绊,平地跌坐在地上。
他也顾不得这许多,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去, 口中高呼“叛军!叛军来了!!”, 没爬出去两步就被一脚踹到了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