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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个一个地报着大臣的名字,越说成帝的脸色越是难看。
前几日的东宫的宴会是云侧妃牵头办起来的,因为别有目的的缘故,她自是希望来的人越多越多,故而所有能递帖子的都送了邀约。但别人收到了邀约,赴不赴宴就是另外的说法了,上赶着赴一个侧妃办的宴会,多半处境不太好。
而近些年来景况不佳的又多数是因为同一桩事——新政。
随着名字越来越多,成帝的脸色也越来越冷,终究是冷着声打断,“家宴?”
他到底和谁是“家”?!
底下的人跪地俯首,不敢说话。
但在少顷的沉默后,成帝却是开口,“他既然喜欢办宴,那就办!就在博文苑。把那些人都请来,朕亲自过去,去会一会他们。”
底下的人连忙叩首:“陛下,不可啊!!”
博文苑里都是太子的人,要是有什么万一,那该如何?!
成帝寒着声:“有什么不可的?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敢对君父动手?!”
要是果真如此,他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他这么多年都看错了的好儿子。
太子当然不敢对成帝动手。
事实上,成帝这个命令对他来说,简直是天降横祸。
前段时间桓羯来使,京中处处戒严,连同整个司隶地区往来盘查都比平常严格数倍不止,太子不方便把那些人送出去,只能暂时安置在博文苑、让人看管起来。
等好不容易等到了桓羯使者离开,太子松了口气,正要将人送走的时候,成帝却突然要来博文苑。
圣驾要来的地方,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更不能动了。
太子接连找了各种理由推拒,却都没能成功,成帝像是铁了心在这个还未修完的文苑里办一场“家宴”了。
太子这段时间急得嘴上燎泡都要出来了。
对于太子的种种烦扰,云侧妃自是全不知情。
对她来说,这消息简直是天降喜讯。
先前桓羯使者宴上,成帝居然亲口说出了的“未来皇后”这种话,云侧妃几乎心生绝望。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宴会过去这么久,成帝非但没有下旨赐婚,还在这时候要办这么一场家宴。
如果在这场宴上发生了什么……
这么想着,云侧妃简直都要抑不住脸上的笑。
她几乎迫不及待地找到太子,恭贺道:“博文苑还未完工,陛下就已经要来,足可见陛下对殿下的看重。”
太子正是神思不属的时候,哪里关注得了云侧妃说了什么,只胡乱地应了声是。
云侧妃压了压脸上的喜色,接着道:“殿下放心,此次宴会,云儿必定操持妥当,绝不会出半点差错,定不让殿下失了圣心。”
太子下意识就想点头,等反应过来云侧妃说了什么之后,终于顿住。
“博文苑的事,你不必管了 ,孤亲自来操持。”
云侧妃一愣,那点笑僵在了脸上,“殿下?”
她很快就回神过来,接着道:“殿下事务繁忙,只是这点小事,妾可以照料好的,殿下不必在这上面多费心思。”
太子摇头,“圣驾亲临,怎么能算小事?”
云侧妃对博文苑的情况根本一无所知,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也不敢把事情交给她的。
云侧妃一时沉默。
她或许对别的事可能知道得不多,但是对太子却是极为了解的,见对方这神情就知道他不可能改主意了,但是让她就此放弃又实在心中不甘。
大概是困境确实可以激发人的潜力,云侧妃只是停顿了一下,就接上话来,“陛下亲至确实是大事,殿下为表孝心亲自操持也是应当的,只是来客中也有不少女眷,殿下在这上面做安排终究没法面面俱到。”
太子顿了一下,云侧妃说的确实是问题。
云侧妃见太子如此,立刻趁热打铁:“这些内院里的布置,不如交给妾来?”
太子顿了一下,才点头,“也好。”
说实话,他刚才第一个想起的是高平,这事如果交给她绝对能放心处置妥当。
但问题是他敢吗?桓羯来使时,玉京戍卫被高平安排得滴水不漏,他便是想把人送出去都不能,而现如今让高平来博文苑,他是嫌自己被发现得不够快吗?
卢皎月对成帝和太子这边的纠葛并不知情。
她一开始对成帝桓羯使者宴上的那番话还颇为在意,但是也很快就想通了:就太子那态度,她就算嫁过去也多半纯纯的政治联姻,不涉及任何感情纠缠,就是换个宫殿而已。甚至如果她当真提了要求,芙蕖宫这边还能为她留着,连地方也不必换了。
只是嫁个人而已,多大的事啊?
这么一想,卢皎月顿时把这件事放下了。
有功夫操心这个,还不如想想桓羯王子宴上那意有所指的话,到底有没有影响到梁涣。
卢皎月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了博文苑的这场宴会。
不过,很显然那些话影响的并不单单是卢皎月一个,京中早已传开了,几乎是卢皎月刚一露面,她就被人团团围住,作为主人的云侧妃反而被冷落一边。
但是看着那边被拥簇在人群中间,云侧妃的表情控制不住地扭曲的起来,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明明什么明旨还没有下,这些人就全然一副太子妃的样子了!
一直到看着卢皎月一无所觉地饮下那杯加了料的酒水,云侧妃脸上狰狞的神情才终于缓下,紧绷的肌肉一点点放松。
少顷,她竟是缓缓露出个笑。
想了想,也不像先前一样只是坐在原地,而是殷勤地凑上前去,加入了那一众恭维的人中,与人谈笑来起来。
卢皎月注意到了,倒也没有太在意。
隔了一会儿,云侧妃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惊讶出声:“郡主的脸怎么这么红啊?可是身上有什么不适?”
卢皎月被问得微微怔神。
说起来她确实觉得有点儿热,但还以为是围过来的人太多的缘故,现在被对方这么一说,也意识到有点不对,而且说这话的还是云侧妃。
卢皎月刚要深想,旁边的人却已经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郡主是不是病了?”
“是今儿个天太热了,大家都散开一点,别都围在这堵着。”
“刚才那饮子里加了酒吧?我尝到酒味儿了。”
“郡主是不是醉了?”
“……”
这一阵讨论之后的结果自然是,“郡主快去歇歇吧,不必在这里陪着我们。”
云侧妃顺势便接过话来,“我让人去送送郡主。”
第148章 错认32
因为先前桓羯来使在宴上的那一番话, 梁涣最近这段时间都很低调。他又知道这次宴会的背后原因,隐藏从一入宴就尽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一直游离的宴上的边缘。
这种带着点抽离的旁观姿态反倒让他更清楚地看清了宴上的情况, 没过一会儿他就发现了异样, 宴上似乎缺了个本来应该在的人:梁攸业。
这位五皇子做事多数时候都不过脑子,情绪化的行动反而让人更难以预测, 这会儿突然缺席,让人不由地提起了戒备。
梁涣想了想, 还是叫住了一个走过的内侍,低声问:“怎么没看见五殿下?”
被叫住的那内侍还真的知道原因,“回殿下,五殿下说今日身体不适,所以早早地去歇息了。”
梁涣拧眉。
以梁攸业的脾性, 在太子办的宴会上, 他真的身体不适会这么默不作声地下去歇息?非得把整场宴会闹得个天翻地覆不可。
梁涣顿了一下, 开口问:“五殿下去哪里休息了?”
那内侍也不清楚具体的地点,不确定地道:“奴好像看见五殿下往回廊那边走了,大概是去了里间休息。”
梁涣眉头锁得更紧了, 回廊直通内院,那边是女眷的所在。
他不期然地想起那日宴会上梁攸业主动提起的应战, 莫名生出点不好的预感。
梁涣觉得应当自己多想, 但是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到底放心不下,借故暂时离了席。
这边,卢皎月跟着引路的宫人走了一段, 也察觉到不对。
她停住了脚步,问:“休息不是往这个方向走吧?”
那宫人脸上露出了一点慌乱的神色, 但很快就收了起来,镇定道:“这边也有空屋,还更近一些。郡主殿下身体不适,早点休息为上,故而奴婢才擅做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