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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涣瞥了眼落在肩上的手,低低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见梁涣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卢皎月也顺势问了几句苑中的情况、成帝的情况,以及……

“太子现在如何?”

不管从哪个方面说,太子谋反的可信度都太低了。

听见卢皎月果然问起了太子,梁涣的眼神晦暗了些许。

不过他对这个问题也有所准备,当即半垂着眼皮遮住了眼底的冷意,表情看不出半分异样地答,“太子兄长现在被关押在呈规园,此事确实诸多疑点,但是如今父皇的情况不明,实在不好再在这事上做什么调查……”

卢皎月点点头,对次也非常理解。

成帝昏迷不醒,一文苑的皇子都虎视眈眈,谁还顾得上一个被关押起来的太子?往不好了说,一旦成帝有了万一,不管这个谋反里面到底有没有猫腻,太子都死定了。

梁涣又道:“阿姊放心,呈规园那里,我让人照拂着。”

成帝的情况不明朗,整个文苑的人都彻夜未眠。

但是在最初的仓皇失措过后,经过了一整夜的冷静,大部分的人都对现在的情况有了认知,心里也有了自己的小九九。

比如说,被天降馅饼砸中的大皇子。

大皇子这些年其实已经完全被成帝排除在继承人选之外了,但是此次意外一出,太子谋反、成帝情况凶险,作为长子的他,竟是成了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多年的夙愿一朝触手可及,他一时有些忘形起来,在暂时歇脚的院子里,不免在随从亲信面前说起了些大不敬的言辞,无非是等圣驾驭天,他登基之后如何如何的畅想。

但没几个时辰的光景,就有带刀的侍卫破门而入,不由分说的将他押送到人前,几个时辰之前说的那些话被原封不动地公之于众。

大皇子听得这些,神色克制不住地僵硬起来。

他先是脸色骤然苍白,但是片刻之后,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咬着牙齿怒道:“荒谬之极!简直无稽之谈!!本王何时说过这些话了?!全都是栽赃!”

他这话说出来,一院子的人脸色更加微妙。

刚才那些人只是重复了一些话中的内容而已,可没说这句话是大皇子说的。如今这情形,哪个皇子心里没点想法?这么上赶着承认的还真就大皇子一个。

大皇子也从那惊怒之下理智短路的境地中冷静了下来,顿觉自己刚才失言。

但是话都说出来了,也没法收回去,他佯装镇定地想要起身,但是双臂被缚于背后,终究没能起得来,他顿时怒道:“放肆!本王可是皇长子,你们敢动我?谁给你的胆子?!”

他这么一说,原本压着他的卫兵也目露迟疑之色。

那点迟疑的间隙正被大皇子挣脱了开来。后者昂首阔步,正待发一番激昂慷慨之言,却觉胸口一凉。

大皇子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木愣愣地低头往下看,正看见心口上一截显露在外的剑尖。他人还在惯性往前,于是那剑尖从贯穿的伤口处脱出,没了堵塞、鲜血当即飞溅着奔涌而出,离这近的几个人猝不及防地溅了一头一脸。

整个院子都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或迅或迟地落在动手的那个人身上。

动手的是梁涣。

大皇子更是死死地盯过去了,血溅了满身,他双眸几乎迸血,从喉咙间发出些宛若恶鬼的低声嘶喊,“你、敢!”

梁涣没什么不敢的。

他平静地甩了甩剑尖的血,却没有收剑回鞘,而是就提着这染血的剑环视了一圈院中的人,寒着声:“如今陛下形势未明,大皇子却出如此荒悖之言,实是忤逆犯上、不忠不孝,其罪当诛,我只是代陛下行事罢了。如再有妄言者,形同此例。”

随着那一声重重的躯体倒在地上的声音,整个院子里都陷入了一片只有急促呼吸声的安静。

第151章 错认35

在成帝昏迷、文苑中又有复数皇子的现在, 梁涣既不是加封最厚、也不是排行最长,按理说没有任何代皇帝行事的权力。

但是看看他手中的剑,看看他身后的侍卫, 没人敢说一句话。

——最有资格说话的那个人, 现在在地上躺着呢。

于是这场匆匆召集的集会,又在一片仓皇的情绪中沉默地散了。

但暗地激起的波澜却在水面下层层扩散。

四皇子几乎一回落脚处, 就忍不住压着嗓子对身边的人惊怒道:“他怎么敢的?!”

梁涣现在做的事,他当然也想过,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成帝情况未明,现在动了手,万一成帝醒了,就真的没再有回头路了。

四皇子这么说着,旁边的人却没法给他答话。

这也正常, 毕竟是来赴宴, 身边跟的都是随从小厮, 没有哪个会把府上的门客僚属带过来。

这会儿四皇子看着旁边的人,忍不住一阵气郁。

事发突然,他身边连个商议的人也没有, 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思及此处,他越发气闷地打发人, “去打听打听, 父皇的情形如何?”

他现在只寄希望于成帝能伤情好转、安稳无恙,这么一来,老五今日的所作所为,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小厮领命去了, 但是四皇子脸上的神情却不见放松。

他禁不住回忆着方才的情形,押送大皇子的侍卫分明是成帝身边的亲卫。

什么情况下, 会让一个皇帝的最贴身的亲卫领他人之命、向他人效忠?恐怕成帝的情况真的很不好了,不好到连亲卫都得另行择主了。

他想着那会儿老五雷厉风行地控制文苑,脸上扼腕之色更甚。

真是一步慢、步步慢!!

四皇子找不到人商议,梁涣这边倒还有一个议事之人。

那实在是个毫不起眼、相貌平常得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人,穿着打扮也像个随从,正是先前在韦奉面前建言的门客。

何纵对梁涣先前的作为显然并不赞同,这会儿不自觉地拧着眉、忧心忡忡道:“殿下如此做为,未来恐怕有碍声名。”

如今整个文苑尽在控制之下,暗地里死一两个皇子再容易不过,何必这么众目睽睽的,留下将来被指摘的把柄?

何纵的忧虑确有道理,但梁涣却并不在意。

文苑之事到如今这个地步,“得位不正”这顶帽子已经死死扣在他头上。既是如此,又何必做些虚伪的矫饰?还不如干脆些,杀人立威。

故而他这会儿只是淡淡地瞥了何纵一眼,就兀自掠过这个话题,问道:“西边那几个院子如何了?”

文苑的院落有限,不可能人人独占一院。

除了几位身份特别的皇子,其余人等都只是勉强挤一挤,苑中偏西方位的那几个院落便是此次赴宴中的大臣所在。

何纵见梁涣这个态度,就知他无意再做点什么缓转一下自己的名声了。

虽是无奈,也只能顺着转开话题,答道:“没什么异动。有几位递了帖子求见,其余的便是没什么示好的举动、也多是闭门不出。”

梁涣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成帝办的这场宴会实在特别,赴宴臣子多数都和太子关系非同一般,但如今却出了这种事。都是老狐狸,恐怕如今也回过味儿来,这场宴会本身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鸿门宴,他们现在该担心,成帝醒后、自己会不会和太子一同被清算。

太子谋反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谁也不敢在这上面做文章。

在这种情形下,一个本身亲近太子的新任继承人就变得尤为重要,梁涣这本该受牵连的太子嫡系身份,在这时候反而成了优势。

成帝身边的亲卫却是另一层原因。

作为帝王的亲信,他们本来可以完全不参与这场继承人之争,但是成帝这场意外打乱了一切。如今这个情形,如果他们再毫无动作,那么等新帝登基后,他们极有可能被以“护卫不力”的罪名全部处死。

稍微脑子清醒一点,就该明白,他们必须找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继承人,在这关键时刻适度示好。

恰巧,成帝身边的多半都是明白人。

梁涣又问了几句,确认了情况,冷凝的神情总算稍有缓和。

见这位主子一直没有提另一茬的意思,何纵不得不主动开口,“殿下,如今诸事虽稳,但尚缺一个‘师出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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