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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翘道:“人心素来叵测。问你,恐怕也是问不出来的。”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究竟是揣着怎样的一颗心。能狠心将额娘也推入深渊,现在我看到了,你的心确实狠。你也如愿以偿了。你的性命留不住,但是你额娘的命,却还能留着。她不会死。你放心吧。王爷留着她还是有用的。”

本来没有什么激烈反应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忽然反应激烈,可那锁链却限制了她的行动,她目眦欲裂,却没有一点办法。

“宁翘。”

“你以为这就是结束吗?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道,“孛儿只斤忠实的子孙不止有我一个的。蒙古部族效忠的皇太极,也是不会放过任何要抢夺他权力的兄弟子侄。”

“那个被多尔衮延迟了几日交上去的传国玉玺,难道皇太极就真的不在意吗?为帝之心,称帝之心,没有人比多尔衮更名正言顺!”

“只要他们兄弟活着,逼死额娘之仇,永无可避免。此结永不可解。”

宁翘起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跟着起身。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说的这些话,听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耳中,不啻于惊雷霹雳,惊的她脸都白了。

这人死到临头了,是真敢说啊。

这些话说出来要是传出去了,只怕她们都得死。

宁翘却是面色平静,连眉峰都不曾动一下。

她静静的望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大清如今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锐意进取前途一片光明。日薄西山的地方,永远都只会沉入黄昏与黑夜。沉下去的岛屿,永不会再有自己上升的一日。蒙古不会消亡,但四散分裂,也许永远再没有独立成王的一日了。你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不然何以这样愤怒?”

“又何以要以一己之身去做这样的事情?”

宁翘这些话似乎戳到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痛处,她似乎是黔驴技穷,没有什么再能伤害到宁翘的了。

在看见宁翘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时,她就知道她的谋划失败了。不管旁人在她的计划中掺杂了些什么,至少她所谋划的全部都失败了。

而宁翘好好的在这里,证明多尔衮也已经回京了。睿王府无事。

那她还剩下些什么呢?她死了,再不能做些什么。这都无谓,可独独留下来的额娘,将来她无法再守护额娘,那些人又会对额娘做些什么呢?

这一切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都无法再知道了。

她此时此刻才是心中充满了恨意,将平日里这些年所积攒下来的恨意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辱骂的话语极其的难听。

宁翘从屋中走出来,都还能听到里头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歇斯底里的咒骂。

周得胜赶忙让人进去堵住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嘴。

出来后,宁翘望了望周得胜:“主子爷吩咐你了结她?”

周得胜道:“回宁侧福晋,是叫奴才了结她。”

“好。”宁翘问道,“那你预备如何了结呢?”

周得胜倒是有些踟蹰了,主要主子爷也吩咐过,不叫宁侧福晋沾手的,不是说防着宁侧福晋,而是怕吓着宁侧福晋。这些事儿,总是不好的,该是他们这些见惯了生死的人来做的。

他跟着主子爷上了战场,杀过的人见过的血腥不计其数了。

知道这样的情形底下该如何处置。

只是他这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宁侧福晋道:“用弓弦吧。”

“她这样狠心的人,哪怕拥有自己的立场,也是在肆意的伤害别人,用别人的伤痛做陷害别人的陷阱,丝毫没有底线。既然是手下败将,既然老天还没有惩罚她,那就让咱们来把这个报应给她。”

“大福晋从来不能安息,冤屈没有洗刷,容不得她这样的人来玷污。大福晋当初所受到的屈辱,就让她来尝一尝好了。”

宁翘淡声道,“扎鲁特庶福晋还是睿王府庶福晋,只是因为在王庄急病身亡。实在是令人唏嘘。”

“我的意思,周公公能明白么?”

周得胜望着宁翘恭敬道:“奴才明白。就按照侧福晋说的办。”

其实主子爷来时,对周得胜是有吩咐的。但最后主子爷还说了一句,若是宁侧福晋有吩咐,就听宁侧福晋的。

周得胜这会儿自然就是听宁翘的了。

宁翘望着周得胜的背影,跟着补了一句:“若回去时主子爷问起你,你只管照实说是我的主意便是了。”

周得胜停下来,小心望了望宁翘,才笑道:“侧福晋不必担心。来时主子爷便说了,要奴才过来后,一切听侧福晋的吩咐。”

宁翘道:“哦?是么?”

“你去吧。”宁翘没有多说什么,叫周得胜去了。

周得胜对多尔衮万分忠心,这当然是好事。若要如实将这里的情形与多尔衮明说,宁翘也能理解。

若多尔衮果然怪她,宁翘也是能够接受的。她既然这样说了,她就不后悔。

再一回身,却瞧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望着她,见她看过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曾收回目光。

那目光倒是十分的平和安静,宁翘与她对视半晌,宁翘才轻轻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太过狠心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摇了摇头,道:“这样的死法,也太过便宜她了。若果真事成,那么姐姐你,还有王府里,不知要遭受怎样大的损害,只这样叫她死了,是她的造化。”

“其实,我不是想说这个。”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我是想问问姐姐。姐姐对大清似是信心十足,姐姐觉得,将来咱们真的能入关吗?”

宁翘深深看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眼,才轻轻笑道:“白音,你心里是有答案的,不是吗?”

“你是在怀疑什么呢?还是有什么地方,让你的心不坚定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我只是觉得,蒙古人太疯狂了。”

宁翘轻声道:“八旗的人,也未必都是理智的。”

她这回的声音有点小,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没有听见,就问了一声,宁翘笑道:“没听见便罢了。我只说这么一回。”

她侧耳听了听那边的动静,抬步当先离开此处:“走吧,应当已经结束了。后面的事自有他们处置,也不需要咱们说什么了。”

宁翘最后凝望这里,倒是不曾回望那间屋子。

她心里想着的,是最初对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印象。蒙古庶福晋个个都像是木头人似的,沉默寡言的并不多话。

她们的内心并不是表面上这样的木讷。就像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她心内燃着烈焰般的仇恨和雄心壮志,但此刻都已经堙灭了。

在这样的时代节点上,似这样的人,又不知道还有多少。

宁翘想,这可能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做主吧?

脱离了所有的身份和地位,她将本性释放出来一些。这是融入这里之后的本性。四年的光阴,早把那个现代的棱角磨平了许多。

她总归是要学会在这里生存下去的。

可是,这是多尔衮希望她学会的吗?是多尔衮想要她学会的手段和本事吗?

如果她学会了这些,也做到了多尔衮对她的要求,那么将来被多尔衮看见了这些,他还会宠着她,还会觉得她好,觉得她一尘不染吗?

若她得到了别的东西,却叫多尔衮觉得她和别人一样,不过尔尔,他就变了,那个时候,她真的能毫无波澜的抱着这些得到的东西,过没有多尔衮的日子吗?

宁翘希望自己是能够做到的。若他果真因此变了,她没了这个也得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和能力生活下去啊。

宁翘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晌午的时候在王庄里用了一顿饭。王庄里的管事倒是十分热情的,好好的拿着这会儿春天从山野之地收获来的东西侍奉她们。

宁翘在府里的时候,跟着前院膳房,倒也用过这几年庄子里进献上的东西,可到了庄子里头,真正吃上这些乡野之地的山货,就又是不一样的味道。

这王庄是多尔衮的私产,但因为庄子多,这里多尔衮还是没有来过的,宁翘今儿过来,这王庄里的管事殷勤得很,叫宁翘看在眼里还是不错的。

又想着这地方偏远些,不似盛京那样处处板正,但若是春天的时候得闲来住上些时日,还是很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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