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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福晋的那几句话肯定在额娘心里留下了些什么,额娘忍不住才要问询宁侧福晋,但大阿哥庆幸的是,他额娘没有把宁侧福晋留下,同时也没有问出来。
大阿哥道:“阿玛不曾给府里来信。便是私底下与宁侧福晋有书信往来,宁侧福晋也是不会将实话告诉额娘的。”
佟佳氏被大阿哥猜透了心思也不隐藏了,轻声问道:“你阿玛这回出门不是打仗,练兵屯田也不是如何紧急的事情,总是有些闲情的。他不给正院书信,也不给我这里书信,但是你那里,一定能收到你阿玛的书信,是不是?”
大阿哥静静的望着佟佳氏:“额娘想问什么?”
不等佟佳氏回答,大阿哥又道,“府里的阿哥们都还小,额娘不该被福晋的几句话扰乱了心思。现如今这样的境况,咱们府里是不能乱的。额娘如今心里明白得很,大姐姐那里额娘还总是请丰嬷嬷说项,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糊涂了?”
“我怎么糊涂了?”佟佳氏道,“我若是糊涂了,今日只怕就被福晋那几句话挑拨的去找宁氏了。只你说的也没错,我倒是想问问她你阿玛的情形,可叫我向她低头问这些,我实在是问不出口。”
佟佳氏是真的拉不下这个脸面。
大阿哥垂眸,想了一会儿才道:“阿玛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提立世子的事情。哪怕宫里的太子定下来,阿玛也是不会提的。”
佟佳氏忍不住瞪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你是府中长子!”
大阿哥苦笑道:“这话额娘若拿到阿玛跟前去说,只怕将来,儿子也是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了。”
佟佳氏一时噤声。想起大阿哥方才说的阿哥们都还小的话。
她心中不免惊骇犹疑不定,难道说,主子爷当真看中的是四阿哥?
只是如今说再多也是无用。这是被福晋提起的话头,若非福晋,佟佳氏便是心里担忧也不会在这时候将这话拿出来说的。
现在要咽回去也不难,只是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坦了。
多尔衮不在府上,但是写信回来说了,叫宁翘在家好好的把生辰给过了。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府上总是不好张扬的,但是多尔衮又不肯宁翘的生辰这样含糊过去,想着便是他不在府上,也是要在邀月堂里好好的贺寿一下的。
宁翘自个儿也不愿意张扬,倒是领了多尔衮的情,就决定自个儿关上门在邀月堂里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自己人庆贺一下。
她这个生辰的时间也是巧,若是晚上再守一守时辰,那就真的是跨年了。
小孩子总是不好熬夜的。三阿哥四阿哥和二格格三个小孩子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就叫奶娘带去他们的屋子里睡觉去了。
宁翘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坐在临窗的榻上,围炉夜话,煮茶赏雪。
宁翘不怎么爱饮茶,便是直接用的热奶酪,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倒是很给面子的喝了许多茶。
宁翘大约是叫多尔衮锻炼出来了,又许是年轻,熬到子时还精神不错,倒是喝了茶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熬不住了,和宁翘说着说着话竟倒头就睡着了。
宁翘笑了一回,也没叫人来收拾,便只管这样瞧着。她也不曾熬个通宵,也是困了就这样窝在暖烘烘的榻上睡着了。
瞧着外头奴才们为了哄她高兴扎出来的挂在梅树上的花灯,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只是这一夜落雪过去,只怕明日就是银装素裹了。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的时候,宁翘的心里却在想多尔衮。
多尔衮出去也有半年之久了,从未回来一次。两个人半年未见,只管书信来往,说不尽的心思付诸纸端,终究是不及面对面的说话。
若是按照出门时候的说法,多尔衮只怕是要年节过后,更不知几月才能回来。
他不能擅自回来。便是回来,也要听从皇太极的旨意。
离人去久,她一个人在府里看了几场雪落,还不知道他几时归来。哪怕是心里知道他有要事在身,哪怕她自己觉得自己完全是可以独挡一面的,但是心中总还是不免生怨,他就这么相信她么。
将她放在盛京城中,叫她自己面对这一切。
原先觉得生辰一个人度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今日始知,揣着相思的心肠在怀里,越是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便越是想念那个从来都将她放在心尖子上的男人。
他说过喜欢她的。那这样的夜里,他在外看着大雪,是不是也在想她呢?
宁翘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珠帘半掩,外头银光透进来,就像是满屋子都镀上了一层碎银淡光似的。
宁翘再一瞧,屋子里暖烘烘的,值夜的几个小丫头睡在门槛前头,她这待客的外间宽大的榻上,小几案上尽是吃喝差点,放了一夜都凉了。
她姿态豪放的睡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睡姿竟比她的还要豪放些。
若非她的这张榻够宽大够发挥,只怕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要掉下去了。
一屋子的人倒是都睡得熟,宁翘也没有叫醒谁,自个儿慢慢的坐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就见烟霞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宁翘正含笑预备着问她什么时辰了,却见烟霞一脸的凝重模样。
宁翘唇角落下笑意止住,轻声问道:“怎么了?”
烟霞走过来,在宁翘榻前的脚上坐下,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主子,宫里刚有的消息,今儿天还没亮的时候,十一阿哥殁了。”
十一阿哥终究是没有撑过这个冬天。
宁翘默然半晌,轻轻挑起珠帘看向外头的银雪,轻声道:“将院子里的灯拆下来吧。”
太子未定,争斗尚没有结果,骤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皇太极和宸妃受到的打击不小。宸妃的心愿还没有完成,后头的一切安排都成了一场空。
这个年节正月,怕是不好过了。也不会正经过的。
八阿哥那会儿,就很是闹了一场。皇太极和宸妃对于十一阿哥自然是有很大的补偿心理的,现在一个遗憾都不曾弥补,这次过去,只怕二人心中执念更甚。
这一回,定是极尽哀荣。
十一阿哥去的这个时辰,想来以后的每一年,但凡皇太极和宸妃活着,这心里头的伤是再也好不了了。
宁翘一句话,方才还沉寂的院子里立时就动了起来。
刚安领着小太监们静悄悄的扫雪,烟水带着小丫头们手脚麻利的拆灯笼。
因着昨夜四阿哥和二格格就惦记这一场雪了,说是今儿起身后要看一院子的白雪,是以他们屋子那边的雪还没有扫,先把这边的清扫干净了,好叫丫头们把这灯拆干净。
不然等宫里头再下旨的时候弄就来不及了。
这动静一起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醒转过来了。
她一醒就听见那边烟霞轻声与宁翘回禀。
“……昨夜十一阿哥就不好了。赵邝和太医们都是在关雎宫候着的,一步都不敢离开。皇上得了消息也去关雎宫陪着宸妃娘娘了。十一阿哥去的时候似乎不难过,是叫宸妃娘娘抱在怀里的。”
“只是这里一没了气息,宸妃娘娘一口气没提上来也晕厥过去了,说是这会儿还不曾醒。皇上伤心过度呕出几口血,硬是撑着没晕过去,但是关雎宫人仰马翻的,还是皇后娘娘来了才好起来的。这会儿皇后娘娘就守在关雎宫中。皇上不肯离开,一定要守着宸妃娘娘。”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听的一哆嗦,明明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心口上却是一冷:“十一阿哥没了吗?”
宁翘幽深的目光望过来:“今日天不亮就殁了。”
她幽幽道,“白音,这一回,咱们都得进宫去了。”
宁翘料想的不错,十一阿哥这回比八阿哥那回的阵仗是要大上许多的。
不只是各个府上的侧福晋,便是庶福晋也是要进宫的。
只因皇太极在之后直接将十一阿哥追封为荣慧太子,是以皇太子之礼预备丧事的。
这皇太子故去礼同国丧,能进宫的人都是要到灵前哭一哭的。
先前为立太子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如今倒是一致的安静下来了。十一阿哥都已经没了,便是追封为太子,也不会影响到任何人,象征性的劝了几句后,就没有人再为这个事说话了。
只是苦了礼部。原本就是着重预备立太子的典礼,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幸而豫亲王从中周旋,这丧礼才没有出大乱子。
这个年节过得极其低迷,荣慧太子的丧礼倒是不需要人在宫里跪几个时辰陪着哭灵,但是日日进宫哭一哭,还要陪着皇后和娘娘们坐着,一整个月都不得见一个笑脸,着实是难为人的。
这么些日子下来,宁翘都觉得她自个儿的脸上都有苦相了。
若说单单只为了这个丧礼,倒也不至于如此累心。主要是宫中为了这件事情并不安静,娘娘们折腾起来,那也是十分令人叹为观止的。
十一阿哥去后两三日,昏迷的宸妃就慢慢醒转过来了。
但这一次的打击这样重,就像是抽走了宸妃仅有的精气神一样,虚弱的在床榻上躺了七八天才慢慢的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