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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管这些事,叫众人:“你们都去忙吧。不用在这里陪着。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宁翘都不肯点灯。就是外头一点灯色透过珠帘隐隐绰绰的透进来。
她坐在临窗的榻上,窗前的纱帘也全都撩起来了。
前阵子才装上的明窗,这会儿瞧着还是很好的,也不透风。她屋里没点灯,就瞧外头瞧的清楚,她自己这里外头的人是瞧不见的。
何况邀月堂的人都是有规矩的,外头奴才们都有差事,也不会有谁没事盯着主子的窗户里头瞧。
宁翘不肯点灯,倒觉得被一片黑暗包裹起来的感觉很安全。
但,也很孤独。
宸妃在这个时候没了。一切就都没有改变。宁翘忍不住想,是真的不能改变吗?还是人力所不及。因不与她休戚相关,所以不曾改变。
但若细算起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这一回,皇太极并没有在松锦之地,宸妃也并不是在秋天的时候去世的。
皇太极就陪在宸妃身边,宸妃在临去之前也见到了皇太极。皇太极没有留下那个几日几夜奔驰回来却不曾见到宸妃最后一面的遗憾。
但是即便过程不一样,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宸妃去了,不知道皇太极还能不能撑得住?
宁翘一会儿想宸妃,一会儿又想皇太极,一会儿又想多尔衮。
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春夜,几乎整个睿王府都忙碌起来了,就只有她的屋子里还是安静一片的。
多尔衮的书信没有表露出什么时候回来。皇太极那边更没有要把多尔衮叫回来的意思。
她想的再多又有何用?多尔衮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的面前,还不如不想,免得多生烦恼。
就在她将多尔衮的影子从脑子里赶跑的时候,却听见了后头珠帘被人撩起来的声音。
宁翘拧眉:“不是说了不叫你们——”进来么。
她一行说话一行转身,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已经转过来了。
屋中只有外头透进来的那一点光影,偏偏在看见进来的人时,一时要说的话都忘了。
珠帘还能闪着一点细碎的光,来人挑开珠帘进来后就站在那里没有动,那一般光影正好落在他的脸上。
穿着普通兵士战甲的身躯隐在黑暗之中,可一对上那一双幽暗冰眸,宁翘就认出他来了。
是多尔衮。
怎么可能是多尔衮呢?
多尔衮还站在那,瞧着宁翘那呆愣的模样,倒是笑了一笑:“怎么?不穿旗主的衣裳就认不出爷了?”
“没让人告诉你爷要回来,这半年过去,连自己男人也不知道是谁了?”
这样沉寂冷淡的夜里,乍然听见这样轻挑含笑调侃的话语,好似一下子就能融化宁翘心头的坚冰。
“……没有不认识。”
宁翘往前走了几步,在多尔衮跟前停住了,微微仰头望着多尔衮,“主子爷怎么,会回来了呢?是京中有急事?”
多尔衮身上没穿旗主的兵甲,穿的是镶白旗普通兵士的甲胄,这脸上还是胡子拉渣的,别的倒是都还好。可也是能瞧出路上像是急行军回来的。
莫非是盛京城中有什么事要他这样乔装改扮了回来?
是不便用睿亲王的身份直接回来?
上一回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宁翘就理所当然的以为多尔衮回来是因为有事。
上次他漏夜回府就是因为王府被暴民冲击的事,然后担心她的。
这一回似乎还没有出那样紧急的事端。
多尔衮进来瞧见宁翘在窗前的背影,见她散着头发,屋内还有她身上温缓馨香的气息,这是多尔衮熟悉的又朝思暮想的气息。
她应是刚刚沐浴过不久,屋中还弥散着轻微的潮气。
多尔衮垂眸,瞧见面前的丫头眸中闪动的微光,直接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什么急事。爷是知道宫里要出事。爷是担心你。”
多尔衮虽在外办差,却时时刻刻关注着盛京城中的情形。
他一直放心不下宁翘。在接到宫中消息,知道宸妃怕是时日无多后,多尔衮便不能再克制心中激荡的情感,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府去看一眼了。
他怕那小丫头会害怕。
哪怕他一手将小丫头养出来,知道小丫头如今的身份地位不会有人能轻易欺负的了她,也知道小丫头如今是能够独挡一面的,可是他心里仍是是担心。
谁也不会知道,这丫头曾经在他的怀抱中都会怕的发抖。
他实在是担心,怕宸妃的死讯传来,怕宫中乱起来,怕他捧在掌心里的丫头一个人孤枕难眠。
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不能擅自回来。
但没有什么能拦得住如今的睿亲王。
松锦之事多尔衮已经安排妥当了,亲信之人会有妥善的安置,他早几日就乔装打扮成镶白旗普通兵士的模样当做传信兵骑马从那边回来,便在今晚回到了王府之中。
周得胜和周卫会妥善安置好一切的。除了邀月堂的人,除了她和他身边贴身侍候的人,不会再有人知道睿亲王在京中。
不会有人知道那个办差的传信兵就是睿亲王本人假扮的。
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到了盛京就接到了宸妃殁了的消息。果然一回来就瞧见着丫头连灯也不点,把人都赶出去了,就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怕么?
当抱住宁翘的那一刻。她身上温热的柔软被拢入他的怀中,多尔衮在心里轻叹,她怎么能不怕呢?只是满院子的人,只怕都无法给予她想要的安慰。
她如今是这府里的主心骨。而她的主心骨还不在呢。
多尔衮实在是庆幸,庆幸自己连夜赶回来了。
宁翘觉得仿若浮萍无根,可在被抱住的那一刻,飘忽不定的心却好像是找到了归宿。
这半年来的思恋好像找到了一个温软的出口,一下子都涌到了宁翘的心间,像是有什么都不由得她自己控制了。
宁翘伸手,回抱了多尔衮的腰身,然后一点一点的收紧了她的手臂。
“主子爷是为了妾才回来的?”
他好像是有些瘦了,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模样的,在外头自然是不如在府里滋润的,一身的风霜尘土,可是抱上去才知道其实他并没有瘦,而是身上的肌肉都给练的更加紧实了。
本来身材就很好,现在宽肩窄腰的哪怕是不开灯,光是这么一抱就能抱出来。
宁翘听见多尔衮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不为了你,还能是为了谁?”
多尔衮怕身上的兵甲弄脏了宁翘的衣裳,打横将小丫头抱起来放到榻上,他自个儿预备解了这兵甲的,结果手被拉住了,小丫头缠上来不肯放他走。
多尔衮唇角越发带笑,柔声哄她,“翘翘,别怕。爷不走的。”
宁翘抱住多尔衮胳膊的手一僵,多尔衮倒是趁着这个时候解了兵甲,穿着里头雪白的里衣过来重新抱住宁翘,却被小丫头扑了个满怀,还被紧紧抱住了。
多尔衮本来还想笑话两句小丫头黏人,片刻后察觉不对,直接伸手探入怀中将宁翘的小脸勾起来一瞧,那漂亮的眼睛里头闪着清亮的光,眼角皆是水光,若不是他伸手接得快,只怕就要顺着小脸给滑落下来了。
“哭什么呢?”多尔衮叹息着,恨不能将宁翘揉进骨血里好好疼惜,“这半年真吓着了吧?”
宁翘眼眶热热的,止不住心里的酸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和眼泪,她也不想哭的这样狼狈,可好像止不住似的,偏要等着她自己舒坦了,这眼泪才慢慢的止住了。
她轻轻摇头了,不是被吓着了。
其实又何尝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委屈呢?
冰雪玻璃心肝的人,什么都周全的清清楚楚的,会不知道这个?
宁翘又想,或许是不知道的。可当多尔衮那一句翘翘出口,她就知道了。
怎么就哭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在等着的是这个。
多尔衮一向称她宁氏,要么就是不称呼,直接为你。
有时候床榻上兴致甚浓,便只管唤她小丫头,说她是长不大的娇气小丫头。
便是这半年的书信里,也从未有过这样亲昵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