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2 / 2)

  在穿越的前一夜,曲悠做了一场诡谲离奇的梦。

  廊道冰冷而狭窄,月光下朱红的宫墙延伸至看不清的远方,巍峨森然。周身静得针落可闻,良久才有悠长的更漏声自层叠墙壁之外荡荡悠悠地传过来。

  她坐在地上——准确地说是跪在地上,先前她还没发现自己是这样屈辱的姿势,直到想爬起来的时候才觉得双腿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身侧有一个铜制的雨水缸,月光迷蒙,她在缸中隐约照出了一个少女模样,双环低髻,钗裙凌乱,童稚面孔上似乎还有血迹。

  然后在这黑暗和月光当中,她突然听见了镣铐撞击的声响。

  朱红色的阴影中,一个白衣男子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披着白色的大氅,鬓发凌乱,面色比新雪还白,时不时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两个佩刀狱卒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纵他走得如斯迟缓,也无人多话。

  曲悠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男子就看见了她。

  他有一双颜色略浅的琥珀色瞳孔,长睫半垂,瞧着尚还不过而立之年,却形容消瘦、单薄佝偻。曲悠怔然地看着他,对方却解了身上的白狐大氅,有些艰难地在她面前蹲下,将身上唯一一件御寒冬衣披到了她的身上。

  曲悠这才发现他披风之下的手脚都套了沉重不堪的锁链,甚至连纤细的颈间都有一个,锁链沉沉地压在一身白色的中衣上,有新鲜血迹透过斑驳的污痕洇湿一片——很令人心惊的伤。

  男子颤抖着手为她系好了衣带,没有多说一句话,玉骨般冰冷手指上的白玉扳指蹭过她的耳侧,绵延开一片颤栗。

  曲悠看见他鸦羽般的睫毛抖个不停,俯仰之间勾勒一双淡漠狭长的凤眼,高挑的收稍处有一粒微小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红痣。

  好漂亮的一张脸,威严、淡漠、清正,却因那颗这么近才能看见的红痣多了一分人间气。

  曲悠下意识地抓紧了白狐毛的大氅,想要说话,喉间却钝钝地发不出声响。男子已起身离开了,他拖着一身伤痕和沉重的锁链,几乎走两步就要停下来咳嗽一阵,良久才走入了幽暗的月夜深处。

  她有些茫然地摩挲着手边铜缸的花纹,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不久,从男子消失的地方又走回来两个狱卒,两人手边拎着染血刑具,小声的议论在细窄廊道中听得格外清楚。

  其中一人道:“刘大哥,说起来蹊跷,入了诏狱上三司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的,这算是头一个了罢?”

  另一人便道:“方兄弟慎言,你可知方才那位是谁?”

  方姓狱卒没吭声,刘大哥便继续道:“嘿,你提上来没多久罢,竟连宰辅大相公都不识得。”

  方姓狱卒疑惑道:“当朝宰辅大人苏相公我是见过的,可是……”

  他顿了一顿,讶异道:“啊,难道是那位?”

  刘大哥道:“想不到罢,官家到底心软,松口放他回临安老家了。这旨意惊险,昨日我带人去寻,那位只差一口气,便死在诏狱了。”

  方姓狱卒啐了一口:“天下巴望着他死的人可不少,我瞧着就算出去了,也活不了多久了……不过话说回来,他竟这般年轻。”

  刘大哥迟疑了一下:“是啊,面相瞧着也不似传闻中人,果然人不可貌相。”

  方姓狱卒道:“周檀这厮满身恶名,如今也算是遭了报应了。”

  两人不过寥寥几句,却在曲悠心中砸出了惊天骇浪。

  周檀?

  曲悠考大学时没想好兴趣方向,承母业学了法律。考研时她才发现自己是彻头彻尾的文史哲爱好者,便跨考了古代史,借着本科专业知识,专修胤史中的刑名律法,一路读到博士,写了论文若干。

  算起来,她研究大胤律法已有六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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