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花落去(二) ◇(1 / 2)

周檀的目光黏在那盏灯上,他动了动嘴唇,没有推开她,反而抬起宽大的衣袖,小心翼翼地盖在了她的身前。

  两个人对着破旧灯罩内飘忽不定的烛火发了很久的呆,曲悠抱着周檀的胳膊,突然道:“想家了。”

  周檀声音嘶哑:“明日便送你回曲府。”

  “啊,不是那里,”曲悠摇了摇头,认真道,“我的家乡,其实在杭……在临安,你待过的地方,少时我在临安长大,后来来了首都,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周檀静静地听她说着话,她的声音很好听,就算偶尔蹦出几个他听不懂的词汇,他也舍不得打断,便不去询问。

  “我想回家,临安有个古镇,我从前每年春天都和朋友们一起去划船,镇上的花开得极好,我第一次偷折,被治安处抓了,罚了五百块。”

  曲悠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已经好久不曾说过这些了,如今这样的日子与她隔着千山万水的远,她离家远游,再也回不去了。

  见周檀不说话,曲悠也突然打住,酝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让全天下人都记恨你,这样在你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不必担忧有人会为你伤心了。”

  周檀闭目装睡,没有回话。

  “算了,我如今跟你说这些,你也不肯听。这样吧,等你有朝一日真的对我坦诚的时候,我就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风突兀地在窗棂叩出一声响,周檀睁开眼,紧张地看向那盏摇摇欲坠的灯,生怕熄灭,见它没事,才放下心来。

  曲悠还在继续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感兴趣吗?其实从前我想知道的是别的事情,可是见到你的那一刹那,我就有一种直觉……尼采曾经说过,人之所以伟大,在于他是一座桥梁,而不是目的,你虽然不肯告诉我你究竟在筹谋什么事情,但我觉得,你就很像一座桥梁。”

  这次他完全听不懂,沉默片刻,扯着干哑的嗓子勉力问:“倪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了吧,”曲悠有些困倦,迷迷糊糊地道,“我知道桥的彼岸在何处,但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毁灭和牺牲,愿意为了打破不公正而奉献自己的一切……你后来的法,超越了这个时代,我敬佩你。”

  周檀还想再问一句,可是曲悠已经枕着他的肩膀睡着了,嘴中依旧嘟囔着一些他似懂非懂的言语。

  “我爱那样一种人,他为掷色子赌赢而感到羞愧,并自问是不是作弊的赌徒,因为他自甘灭亡。”

  “我爱那样一种人,他在行动之前先抛出金言,他所履行的,总超过他所许诺的,因为他自愿没落。”

  “我爱那样一种人,他肯定未来的人们,拯救过去的人们,因为他甘愿因现在的人们而灭亡。”

  ……

  “我爱那样一种人,他们全像沉重的雨点,从高悬在世人上空的乌云里一滴一滴落下来:他们宣告闪电的到来,而作为宣告者灭亡。”

  瞧啊,我是闪电的宣告者,从云中落下的,一滴沉重的雨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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