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金缕曲(十) ◇(2 / 2)
艾笛声上后山同曲悠相熟的酒家打听临安酒市生意去了, 曲悠寻到机会, 单独将宋世翾请到了天影亭中。
侍卫远远地跟着, 知晓皇帝有话要说,并未靠近。
曲悠倒也不急, 为他温了一壶酒,宋世翾双手接过尝了一口,唇角微翘:“师母从前是不许我喝酒的。”
“你长大了,”曲悠托着腮, 温言道,“我自然不会再拿你当小孩子看。”
宋世翾喝尽了手中的酒:“蓉儿最近养了只白猫, 我瞧着与从前那只颇为相似。”
“蓉儿”便是皇后的闺名,当初宋世翾与周檀商量好了、假意亲近罗江婷时,皇后全程都是知情的。
如今他又叫得如此亲切,想来是与皇后感情不错。
历史上的明帝是明君, 好似从来没有荒淫偏宠的传闻。
曲悠笑起来:“真好。”
宋世翾问:“师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她也不想与宋世翾过多寒暄:“子谦, 你进这个院子以后,我并没有称你为陛下,如今这些话,也只是我作为你师母想说的话。”
见她如此郑重, 宋世翾面上神色也不免严肃了两分:“师母但说无妨。”
“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曲悠从身侧提过来的竹篮中取出了厚厚一叠书稿, 伸手递交给了他, “你先瞧瞧这个。”
宋世翾简单翻了一下,面色一滞:“这是……”
曲悠并不回答,而是问道:“子谦,我听闻夫君在狱中时,你曾密诏过几个史官,你们当时说了什么?”
宋世翾抿了抿嘴,小声答道:“我……本想请他们为老师的声名翻案,但是自古君权不涉治史之事,况且……我们的事情,执笔者未必是本朝之人,我不能将老师的打算和盘托出,又全无证据,他们跪地死谏,决计不肯。”
曲悠点点头:“是啊,民间舆论太盛……”
宋世翾道:“所以,他们最终只答应我,会尽力含糊老师的记载。倘若那些民间流言真进史书,就算不真,也会在后人的反复猜测中越描越黑。”
曲悠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怪不得,怪不得周檀当时名列《胤史·佞臣传》的第一位,历史记载却如此之少。
她当初还很是疑惑过,为什么周檀身涉削花变法和重景党争这样重要的历史事件,参考资料却匮乏得可怜。
明帝为了保他的声名做了最大的努力,只是……
“此事……未必要如此,”曲悠摇摇头,叹了口气,“子谦,你知道对于一个人来说,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吗?”
宋世翾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曲悠就打断了他:“不是被抹黑,是被遗忘。”
宋世翾一怔,顺着她的话道:“师母的意思是……”
“‘陛下’不需要插手,周檀也不需要偏袒他的记述者,”曲悠为他添了一杯酒,恳切地说,“修文阁中有我父亲,他最是刚正不阿,不会叫手下的人恶意抹黑的。他们只要公正地、详尽地将他的一生照实辑录下来就好,那些没有证据的事情,就交给后人去猜测罢。”
“可是……”
“只要不被遗忘,总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