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再去外头查查,看...27(1 / 2)

万商的视线缓缓扫过去,先落在厨房管事身上,又慢慢挪回来,看向桃庄的两位管事。厨房的管事从始至终瞧上去都十分镇定,就好像他非常相信自己身上不存在任何问题一样。反倒是桃庄的两位管事,在万商的眼神压迫下,显出了几分紧张。

詹权如今很信服万商,见万商沉默着不说话,以为是管事们回话叫她不满意。太夫人不满意了,自然是管事不好,于是詹权直接露出几分杀气就冲着管事们去了。

桃庄来的管事经历过乱世,乱世中不过几年时间,桃庄飞速换了好几任主子,那几任主子谁都以为自己能笑到最后,但事实就是谁都没能笑到最后。连做主子的都有今天没明天,他们这样的管事就更不值钱了。

在詹权的威慑下,桃庄副管事好似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说:“其实庄子和府里一共结过两次账。第一次结的是六月的账,只有几天。第二次结的才是七、八、九月的总账。第二次结账时,府里多给了点。”

按照时人的规矩,所谓按季度结账,就是三月一结,六月一结,九月一结和十二月一结。因此副管事这个说法是符合世人习惯的结算规则的。

“多给了多少?”万商问。

“多给了三两三钱。小的一直以为那是府里给的赏。”副管事小心翼翼地说。

三两三钱而已,要说这是贿赂或贪污分成,太少了些。桃庄管事说,当时厨房这边说得不清不楚,他没细究,只想当然地以为是厨房卖了他一个好,请他喝酒呢。

厨房管事闻言正要辩解,万商一个眼刀子甩过去,他无奈把嘴闭上了。

新皇六月入住皇城。刚来的时候得杀人啊,京郊这些庄子就成了无主之物。后来新皇大封功臣,然后底下人活动活动,安信侯府才拿到了京郊几个庄子的所有权。

桃庄作为一个优质庄子,一直都是专门负责给京城里的主子们供应食材的。它之前的历任主子们,一个个非富即贵,在那么多庄子里,他们只吃桃庄产出,桃庄肯定有它的优点。首先一个就是水好,庄子上打出来的井都是甜水井,其次是庄子上还有温泉,冬天也能种植蔬菜,而春天桃子什么的又能早熟。庄子本身的面积还很大。

安信侯刚跟着皇上入京的那几天,侯府吃的喝的肯定全都是从外头采买来的。那时厨房用内城的物价来记账并没有任何问题,因为当时确确实实花了这些钱去买。

然后没几天,安信侯府得了桃庄,之后的食材供应主要就靠庄子了。

确定食材都由桃庄供应这点后,六月只剩下最后几天。但按照季度来算,六月是一个季度,七月是下一个季度。因此虽然只有几天,厨房这边还是要给庄子结账。

万商问:“那么六月份的那几天,厨房给庄子结了多少钱?”

桃庄的正管事报出一个数。

万商朝大丫鬟看去。大丫鬟身上就带着账本,只那么几天的钱,哪怕是现场算一下,都能很快算出结果。更何况能做大丫鬟的,本来就有一股机灵劲。她记得几个关键数值,这会儿略一算就得出了结论:“差了二两三钱。厨房少给庄子二两三钱。”

这二两三钱的差额应当是用内城的高物价向账房报账,但却用外城的低物价给庄子结算,差额就捞进厨房管事自己兜里了。这和万商预想的厨房贪污方式差不多。

万商说:“六月只几天的账,差出去二两三钱银子。结果七月、八月、九月足足三个月的账,全都对得上?”原因是什么?总不能是六月鬼迷心窍,厨房管事贪了,结果七月八月九月他良心发现了吧?一个贪了钱没被发现的人会这么容易收手吗?

万商不信。

要真是良心发现了,厨房管事何必每日还是用内城最高物价来记账呢?

万商仍盯着桃庄副管事看,看得副管事心里猛然一跳。

其实这位副管事刚刚撒了点小谎。

厨房第二次结算时,多给了三两三钱,这钱厨房这边是说清楚了的。厨房管事说这里头有二两三钱是六月的账算错了,给补上,剩下的一两才是给他喝酒的。

但桃庄副管事当时觉得六月的账已经在庄子上彻底入库了,如果把这个二两三钱补进去,不是说把账本拿出来添那一笔就行的,而是整个季度的账都要重做。

太麻烦!

反正差的二两三钱不是什么大钱,副管事当时觉得就算府里要查账,那也是查年账,绝不会查得这么细致,于是他就把三两三钱都扣下了,全当成自己的好处费。

但当着万商的面,他不敢说是自己犯了贪心的错,只推说是厨房没说清楚。唉,早知这几两银子会闹出这么些事,就是再麻烦再折腾,他当时也该好好入账啊。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由着万商慢慢去想,其实她也能想明白。见桃庄副管事略显心虚,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副管事膝盖一软,差点没冲着万商跪下。

厨房管事抓住这机会,啪的一声,真给万商跪下了,对着她用力一磕头,然后十分无辜地说:“是小的疏忽,六月的账有一页本该算的,落下没有算,所以六月少给了庄子二两三钱。但这钱,小的后来补上了。就是第二次结算时多给的三两三钱。为了叫桃庄这位副管事不揭发小的,小的还自掏腰包多给一两,就是想请他通融。”

这是认了自己确实犯有小错,但又说自己自己马上就弥补了。

反正整个话听着,厨房管事似乎非常无辜。

但别说万商,就是詹权此时也觉出这个管事有问题了。

因为在现下的这个时代背景下,管事卖身为奴,主子掌管着生杀大权,两方是极其不平等的。因为不平等,所以如果主子起了疑心,那么管事不论自己是不是真的无辜,他都会有些慌乱。就算他全然无辜,他也怕自己被人冤枉,或者主子被蒙蔽。好比说老师在学生面前拥有权威——这种权威比着主仆权威还低了好几个等级——如果一个孩子明明写了作业却把本子落家里了,当老师查作业时,他也会表现出紧张。他的紧张在于生怕老师不信他,他会想很多办法告诉老师我是真的写了,我写了啊。

所以面对万商的注视,桃庄两位管事的那种紧张反倒是正常的反应。

而厨房管事这种镇定……真的很像是强装出来的镇定。

自己越没有什么,越要装作自己有什么。

厨房管事身上还是有问题。

但钱确实没少,那他到底做了什么?

六月贪了,说明他最开始确确实实就是想要通过价格差明这个人绝不是高智商贪污,不可能实现完美犯罪。偏偏七八九月份的账是对的……七月发生了什么事?先侯爷救驾死了,万商和詹木宝被找回来继承了侯府,也因此彻底得罪了世家。那世家如果怀恨在心,他们是不是会想办法对付安信侯府?

万商一直以为皇上稳稳立在那里,他再如何薄凉,至少在未来半年的时间里,都会分出心神盯一盯安信侯府。所以,万商推断世家的算计不会来得这么快。

但如果他们的算计已经来了呢?

就如同陈家在四五年前就计划着要给新朝的武勋送妾,世家那些人最擅长的就是在暗中埋线,然后到了时机成熟,只要捏住线头轻轻一扯,就能把对手拉下马来。

如果世家找上了厨房管事,管事没有再贪污,只能说是他得到了比贪污还能多得多的钱。而且在厨房管事看来,这个钱是没有任何风险的,是不会被府里发现的。

难道是厨房管事拿了世家给的好处?被世家收买了?

“不。”万商对自己说,“世家应该不会收买他。收买他能做什么?让他在厨房中下个毒?那除非直接毒死所有人,否则这事闹出去,世家只会更丢脸。世家应该会引导管事自己犯错……”如果真是世家做的,那么世家绝对不会留下证据。因为只有管事自己犯错,带累了安信侯府,如此这般把整个侯府都折进去,皇上才不能说什么。

万商努力思考着。管事确实没贪污,但他还是按最高价记账,然后每日去账房领钱,直到一季度结束,才会和庄子结算。在整个季度中,这钱就被留在管事身边。

万商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她似乎抓住了什么!

万商的目光依次扫过所有管事,看得他们一个个都开始检讨自己哪里没做好,然后忽然指着厨房管事,冷声对詹权说:“老二,你现在立刻派人去查抄他的屋子。”

所有人都是一惊。

太夫人没怎么问账,更没怎么审人,怎么就直接进入抄家的环节了?虽然抄的只是一人的家,但在这一刻,所有管事都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他们心里很不舒服。

偏府上的二爷好似极其尊敬这位太夫人,二话不说就领命:“是!”

厨房管事愣了一会儿,见太夫人玩真的,忽然大哭大喊:“我冤枉啊!我只负责厨房采买,账都对上了,只有六月略有遗漏,但我后来也弥补了……为什么要抄的屋子,我不服!我的侯爷啊,您睁开眼看看啊,小的没有做错事却要被逼上绝路了。”

他口中的侯爷不是指现侯爷詹木宝,而是指先侯爷。

万商懒得看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是,这个管事哭得看上去很可怜,但如果真被世家算计成功,那未来某日整个詹府都被抄家灭族,万商自己就不可怜了?

万商冷硬地说:“你哭早了。老二尽管去查,要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那就是我冤枉了人,我放他们全家入良籍,并给他们一千两银子,从此放他们去过好日子。”

太夫人冤枉人了,这确实不好。但太夫人给的赔偿也很多啊,全家放籍不算什么,还有一千两银子呢!去乡下买了田地,以后就能过小地主的生活了。这一千两买了地还有富余,攒个三五百两的,说不得还能送家里的孩子去读书,那又不一样了。

詹权没再耽误。府上有侍卫,就在议事厅外头站着。他直接点了两人把厨房管事绑了,又点了几人由他亲自带队去查抄厨房管事的屋子。但万商冷眼瞧着厨房管事,他脸上有悲愤,也确实有了一些慌张,但好像没有绝望,似乎还藏着某种期盼。

万商想了想,又说:“他平日出府采买,每日都要见外头的人,再去外头查查,看看他在外头有没有相好什么的?一并查抄了。如果是我弄错了,他们全是无辜的,那所有被查过屋子的人,我都赔一千两!”

现代人或者这时代的读书人,可能会讲个自尊什么的,你凭什么查我屋子?我不要你那一千两,带着你的臭钱给我滚!但对在场的这些管事们弄错有一千两,那种兔死狐悲的心顿时消失不少。

再看厨房管事,额……

看样子他果真是把什么关键的东西藏外头了。因为听说太夫人要查外头,他终于撑不住那个佯装无辜的面皮,眨眼之间满头都冒出了虚汗。整个人直接瘫软在地。

好嘛,其实已经不需要别的证据,只看这样子,这家伙确实不无辜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万商的视线缓缓扫过去,先落在厨房管事身上,又慢慢挪回来,看向桃庄的两位管事。厨房的管事从始至终瞧上去都十分镇定,就好像他非常相信自己身上不存在任何问题一样。反倒是桃庄的两位管事,在万商的眼神压迫下,显出了几分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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