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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兴奋地扑过来,在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家脸上吧唧一口:「姑奶奶,你最好了!」
而如今,他口中最好的姑奶奶,看着他肩头轻颤,心里一阵钝痛。
我走上前,站在了他面前。
他抬起头,红着眼圈,眼底是深深的执拗:「喜欢你是我错了吗?」
那张熟悉而痞气的脸,笼罩在霓虹灯光下,投下暗影,眉眼悲绝。
「从小到大,我身边只有你,生病时在我身边的是你,寒来暑往送我去上学的是你,开家长会是你,买每一个生日蛋糕的是你,你给我讲大禹治水、九州之鼎,百二秦关终归楚,三千越甲可吞吴,你还告诉我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再长的路,一步步也能走完……」
「我的人生,完全是跟你绑在一起的啊,喜欢你是错误的吗,我是没办法跟胤都的慕容昭比,可你不能否认跟你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张润泽是假的!」
「我叫了你二十多年的姑奶奶,你现在告诉我,你是你,我是我,曲终人散,永远不必再见。」
「姑奶奶,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我大概是永远不会忘记他的眼神了,那双漆黑的瞳仁,刻画在我脑海中,眼尾泛红,看着我直直地落下泪来。
那抹悲色,脆弱如惶惶孩童。
我轻声道:「我是妖啊,大头,你知道的,不管是哪种喜欢,都不会有结果的,很早之前我就告诉过你,你不能依赖我,我迟早要回去的。」
「我知道,这话你不止说过一次,所以现在我还想再问一次,能不能等我死了再走?」
大头看着我,笑了:「我可以只活二十年,或者十年,再不然,五年也是可以的。」
「大头,你听说过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的道理吗?」
「我从前很喜欢捉蛐蛐,在胤都的时候,五师兄甚至给我起了个绰号,叫蛐蛐大王,我捉蛐蛐很有经验,菜园子里趴半日,总能拿到那最厉害、最威武的,没有人能斗过我的蛐蛐,每一只在我手里,都是常胜将军。」
「可是再好的蛐蛐,最多也只能活五个月,我曾经最喜欢的一只红脸蟋蟀,陪了我很久,到了冬至就不爱动了,可我舍不得它走,所以我用罩子捂着它,制造一个温暖的假象给它,但是后来只暴露在寒冬一会儿,它便蹬腿死掉了。」
「我后来在想,我捂着它的那些日子,真的是对的吗,罩子里漆黑一片,不见天日,我想让它晒会太阳,结果它身形萎靡,全无曾经的威震风姿。」
「蛐蛐活不到寒冬,朝菌不知黑夜与黎明,夏生秋死的寒蝉,也不知道这一年的好光景,但这对它们来说是恩赐,有意义的人生才叫活着,如果是活在寒冬深夜,多待的每一秒,对它们而言都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