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家训1(2 / 2)
低声让侍女枫红将冰镇过的杨梅膏饮子取来,崔妩端着缓步走过去。
瓷碗与梨花木碰触轻响,谢宥没有抬头。
她眼珠转了转,将勺子举到谢宥唇边。
她知道谢宥性子古板,不喜欢在人前行这么不端正的举止,但眼下西厢只有枫红守着,而且经过刚刚的事,他会迁就她一点。
谢宥一抬眸,看见她笑起的眼中藏着狡黠。
他一向知道自己这位大娘子在人前恪守妇职,贤良淑德,其实本色并不端庄,甚至深藏了些骄纵任性的小脾气。
一般人难以窥见,却常常在谢宥面前出其不意显露出来。
就如刚刚那刻意演出的委屈。
矫揉造作……
可谢宥不讨厌,偶尔愿意纵着她。
谢宥喝下了她喂过来的杨梅饮。
崔妩又喂了两口,才被他按住手。
谢宥掌心包裹住她细腻柔白的手,想到今日是初九,想说的话又按捺下此事。”
崔妩搁了勺子,摇头道:“不必了舅姑会以为我跟你抱怨的,不当事,官人不用放在心上。”
如此,谢宥唯有宽慰她:“家训在此,我会遵从。”
崔妩撑着脸又笑,重重点头“嗯”了一声,眼里如落了点点星子,天真而直率。
如此外露的喜悦,传出去要被说善妒的。
谢宥低头无奈笑一下()?(),
他只是遵从家训罢了()?(),
又不是……罢了。
想起今早刚得的书信13()13?13#?#?13()?(),
谢宥说道:“灵则游历淮南日久()?(),
明日就要回到季梁,届时过府来看你。”
是崔妩兄长崔珌的字。
他以为崔妩知道了会高兴,未料崔妩眼中柔情一扫,有些兴致缺缺道:“是吗?”
看起来对崔珌回京的事并不热络。
这兄妹二人从前亲近,如今倒不睦了,谢宥不问,也不再提。
屋中又重归安静。
外头下着雨,崔妩头发才半干,哪儿也去不了,她索性就守着一旁,翻看一本《香谱》,看了没一会儿,她的脑袋跟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崔妩是刚过卯时起的身。
鸡未鸣时,去舅姑院里问了安,又赶上酬神,舍钱作会,她做息妇的上下忙碌设置香案、彩亭等物,又清点了香烛纸钱,集了灯芯的油盏之类,送到观里去,之后又去侍奉舅姑用中饭……忙到了午后才得空。
掐算着官人下衙的时辰,才松了发髻,没料到他就回来了,忙乱了一阵,此刻被暖炉烘着,崔妩困倦涌了上来,昏然欲睡。
藻园的板棂花窗外,竹林与石榴、蜀葵、茉莉相依,竹叶潇潇,雨点打落的花瓣已飘到楹柱下,清冽淡香的雨气送了进来。
倒显得屋中静谧许多,正是酣眠的好时辰。
崔妩身形慢慢矮了下去,玉簪松挽的头发也散了下来,睡着之后,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卧着,脸蹭到了谢宥盘坐的膝头,摸了摸。
侍女枫红看到娘子睡着了,挪来挪去地还枕到了郎君膝上,有点不安,想出声唤醒娘子,却被谢宥抬手阻止了。
谢宥看了崔妩一眼。
清嫩净白的脸枕着他,乌发披散在身上,睡得深沉又酣甜。
这一眼很长,他盯着粉白的腮走神,想着像永丰楼里的哪样果子,突然就有些饿了。
枫红悬心看着,想解释娘子是太累了,盼着郎君不要怪罪娘子
思索间,谢宥将膝盖放低,让崔妩睡得更舒服些,才又转头看起度支司带回来的账册。
见郎君未曾责怪,而是举止贴心,枫红忍住了唤醒娘子的冲动,安静候在一旁。
谢宥左手垂在膝上,手侧无意识贴着她的脸,军费账目繁杂,他得全神贯注,找出上头的未尽之言。
此刻雨打芭蕉,正好入梦。
突然手上一痛,伴随着温热湿润感,谢宥看了过去。
崔妩还在睡梦中,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狠狠咬了他一口。
谢宥眉头微皱,回手轻轻包住她的下巴,想让她松开牙关。
但崔妩就是死死地咬住,死也不肯松口,跟初生狼崽一样,带着刻骨的冲天恨意,要将咬住的人生吞活剥不可。
谢宥的手很快鲜血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
崔妩:我家官人一个月就两次,两次!(得意)
谢宥(扶额):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解释……
作者说:今年事情好多啊,很抱歉能得到友友们喜欢~
预收《唯残一春》也希望您能支持一下~
国舅裴逐弋死在了战场上,消息传回京城时,一只苍白的手扶着门框,大着肚子走出了他的囚牢。
怀胎十月,应稚微藏好了刚生下的孩子,以未嫁女的身份入了侯府,汲汲营营要把自己嫁给明家幼子。
“表哥。”京城鹊桥上,她绣帕柔招,楚楚动人。
明鸿见心上人来,眼神明亮:“三娘子。”
跟他一同转过身的,还有他身边那个高大的男子,俊美却如同噩梦的脸,应稚微差点要夺路逃走。
那个囚困她的恶鬼从地狱回来了。
—
裴逐弋记忆全失,只当她是借住在明府的表小姐,无依无靠的弱质女子。
藏下心旌摇曳,他客气与她问候了一声:“应三娘子安好。”
应稚微杀心骤起。
后过一句,她想当皇后。
他的作风还是没变,把未嫁女子的闺房当自家进出,将应稚微困在床尾,皇后金印强行塞到她手里:
“拿去砸核桃玩。”
飞鸟会再次落在曾淹死过它的那片湖;
萤虫也将永世奔逃在遥远而漆黑的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