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冬狩29(2 / 2)
那应当是栗延臻身上才有的气息,仿佛是松间新雪的味道。方棠记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洞房花烛之夜的大红喜服上,便是他第一次嗅到。
现在想来,那应当是在塞北霜雪严寒之中沾染上的气息,是栗延臻从北境带回来的风雪。
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股气息了,就好像这鹤汀渚真的与世隔绝,芳尘凝榭犹如孤城闭锁,连那个人的半点消息也透不进来。
方棠双眼还有些迷蒙,他钻进书房里找了笔墨纸砚,到冷湖边摆了一桌,想了想,又去酒窖里拿了些竹叶青,摆到案旁,一边慢慢地写字,偶尔举起酒壶喝几口。
他不是很喜欢竹叶青,味道没有樱桃酒甘冽爽口,入口的味道有些清苦。方棠读书时就好讨厌吃苦味,他既无良师,也无益友,悬梁苦读时喜欢吃些甜的蜂蜜果脯佐味,日子也就苦得不那么明显了。
毫笔悄然落在纸面上,仿游龙之势蜿蜒而走,千万根柔软的毫针摩挲过上好的宣纸,如风吹松林般沙沙作响。方棠仿若置身无人之境,眼前只有仿佛无边无际的皑皑白雪,他手握松枝在其上行云泼墨、乱走龙蛇,顷刻间狂风乍起,身侧的百顷山林骤然挟乱雪狂舞,万叶簌簌,作千军万马之声,令人闻之快意盎然。
呼啸的风声中,方棠似乎听得见湖对岸离鹤汀渚数里之遥的行宫某处,有轻柔舒缓的丝竹与箫声隐隐传来。他想那大概是栗延臻住的秋声堂,此刻八成是罗帐初升,正享欢宴之乐,一支玉箫吹彻到天明。
仿佛一座行宫两处世界,这头凄冷寂然,那处把酒言欢,唯有空中一轮明月同是遥遥相对。
他安然不动,一纸写罢,才丢了笔,举起竹叶青仰头痛饮起来。林风也渐渐止息,一丛雪落在他肩头。
方棠在湖边写了许久,桌上、脚边全是散落的纸页,字迹狂放潇洒,足足写了数十张,他却总也觉得不满意。
“婵松!”方棠伏在桌旁,甩了甩手中的毫笔,墨迹溅满了他青白色的外袍,“拿炭盆来!”
婵松以为他冷,忙从屋里端了炭盆过来:“少爷,外面要是冷,你就回房里歇着吧,写了这么久,手该冻僵了。”
没想到方棠一言不发,将满地的纸都收拢起来,决然地丢入了炭盆。
“哎,少爷,这字写得多好!不要扔呀!”
婵松急急忙忙去抢救,然而那大火烧得实在快,她只来得及抢救出半页纸来,上面凌乱地写着什么,她没看清,立刻便叫青槐和望柳出来帮忙扶方棠进屋。
方棠醉得昏昏沉沉,被架进房里,朦胧间感觉有人用热帕巾给自己擦脸。他动了动嘴唇,抓住对方的手,似乎要嗫嚅着说些什么。
“少爷……怎么……”
他不太听得清,半晌,忽然一叹气,松开了手,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糖:心情不好,爆字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