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炬之年/地久天长_分节阅读_第5节(2 / 2)
“滚蛋,老子那是打球累的!”
话这么说,可这会儿他却不知道怎么了,盯着应宁的那双小手,忍不住走上前去,坐在了她对面。
应宁照例先给他诊脉,指尖轻轻搭在少年健康有力的手腕上,肌肤相触的一瞬间,男孩儿小麦色肌肤下隐藏的青筋微微跳动了两下,应宁指尖的力度又向下压了两分,闻小楼还没回过味儿来,应宁便开口道,“他说的对,你确实虚。”
孟子坤哈哈大笑,猛拍大腿,“我说什么来着!”
闻小楼立刻把手缩回来,恼羞成怒,“你丫再说一遍?”
真傻了不是?这话还能让人再说一遍的?
“我说啊,你的脉象沉细数,也就是脉搏在深沉的同时感觉起来比较细弱,而且跳动的速度也比较快,这有点像肾阴虚的表现。不过你不用太担心,目前这个情况不需要吃药,你平时多加强点锻炼,吃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就好了,哦对了……”
“最好能够减少或者戒掉手'淫的习惯,这样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她说得淡定极了,真的,一点扭捏都没有,就是全场的男孩子全都石化了。
闻小楼耳朵红得跟要滴血似的,半天说不出话,空气中微妙的气氛在蔓延……有几个蔫坏的,也都在憋着笑,这时云綦清了清嗓子,主动出声打破这尴尬,“咳咳、好了好了,那就下一个吧,还有谁想看?”
这下谁还敢啊,大家纷纷后退,都说不不不用了!
这么纷纷一退,倒显得一直在原地一动不动抱肩看戏的谢少爷跟上前了一步似的,特炸眼。应宁这时候把目光放到他身上,她没说话,只是看了他很久,谢陆言也没有动,稳如泰山。
“你不看看吗?”见他始终不过来,应宁主动开口,这还是她今天第一次主动提及一个人的病情,“你看起来最不好。”
“你胡说八道什么!”闻却却脸色一变,跳出来斥责她,众人也都不敢吭声,多少有点看好戏的心态。
谢陆言身体不好,这本不是秘密,园子里人尽皆知的事儿,但是事实是事实,别人却不能提,尤其不能说他“不好”这类的话,谢家人顶忌讳这个,尤其是谢夫人,他妈,谢家三楼佛堂供着十二尊金身菩萨,全是保佑他的,在谢家,没人敢说他一个不字。
谢陆言此刻终于开了口,“哦?我哪儿不好。”
“需要诊脉。”应宁还是那句。
少年漫不经心地哼笑了声。
熟悉他的都知道,那笑可并无多少善意,是含着淡淡讽刺在里面的。他松开了原本抱肩的手,抬起步子,坐到了应宁对面。
谢陆言轻轻抬起袖子,随意地搭在面前的红木桌上,映衬得他的皮肤尤为细腻。他的胳膊纤细而瘦削,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紫色的血管。手指修长且洁净,一看便知是那种从未经历过世俗烟火熏染的少爷手。而应宁的手,因常年上山采药而显得粗糙许多,尽管她的皮肤天生白皙,但比起他那如玉般的手,还是逊色了不少。
应宁用三根手指搭在他的筋脉之上,开始专注为他号脉。她眼神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静静垂向某处,在深思。这一次,她号脉的时间格外漫长,比在场所有人的时间加起来还要久。然而没有人敢出声催促,大家都屏息以待,直到应宁略微一皱眉头,收回手指,
“好了。”
“好什么了。”谢陆言随手抽出张消毒湿巾,擦了擦手腕,丢进垃圾桶。应宁并不在意,虽然他这样的行为确实很无礼,但在此刻他就是她面前的一个病人,出于对病人的负责,她认真看着他说道:“你身体很差,病情很复杂,你的脉象细弱无力,反映你体内气血不足,脾胃虚弱,此外,你脉象中还带有非常强烈的弦紧之感,这说明你情绪焦虑,心神不宁,内心十分痛苦,也因此更加影响了你的食欲和消化功能,你有厌食症吗?”
她每说一句,他的脸便沉了一分,直到她将最后一句问出口,谢陆言的面孔仿佛已经结了冰。
“有怎样,没有又怎样。”
“我建议你先去看心理医生,因为厌食症并不是简单的食欲不振,它是一种心理障碍疾病,长期以往,会对你的身心健康产生极大的影响——”
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话。
“很抱歉,你的病我治不了。”应宁站了起来,谢淑白心疼地看着阿言,面露忧色,这时楼上有人喊应宁,爷爷要施针灸,需要她搭手,应宁很快应了声,往楼上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他,“要和我一起上楼吗?你的病,我爷爷应该有办法。”
谢淑白忙道:“去吧去吧,趁着老先生在,何况爷爷奶奶也催了你好几趟了。”
谢陆言却说没必要。
他不愿意做的事儿,一次两次地催他还行,第三次他就该烦了,这园子里,甭管是他爷爷奶奶,还是他妈他爸,无论是谁都没人敢触碰到他的底线,这会儿大家都不再说话了,连他大姐也不劝了。
应宁思考了一会儿,再次抬头,“或者我也可以试试,只是帮你调理一下,但不保证能彻底治好,因为我之前说了,你得先去看心理医生。所以你需要我给你开个药方吗?”
谢陆言勾了勾唇,看着她道,“你是医生,为什么问我?”
应宁立于楼梯的台阶之上,两人相对而立,一高一低。那少年尽管头部仰起,似乎是在仰望对方,然而他的气场却仿佛自高空降临,俯瞰着周围的一切,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冷冽与傲气。
那时他不过十五岁。
应宁也不杵他,挺直腰板对他微微一笑,“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是会遵医嘱的人。”
-
这便是应宁与谢闻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第7章
闻小楼打那后就开始疯狂锻炼起来,爱吃的炸鱼薯条也不吃了,整天抱着个篮球在球场晃,就连之前最讨厌的击剑课也门门不落,这一下给闻家二老吓得不轻,还以为宝贝孙子中邪了,反倒人爸妈挺欣慰。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儿是怎么了,闭上眼就会浮现那张清秀的小脸儿,藕节似的小手,轻轻搭在他刚刚打过篮球、大汗淋漓的手腕上,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荷尔蒙躁动的时期,深夜里的心脏,总是和他最隐秘的筋脉一起跳动。
闻小楼回过神儿来,觉得嗓子有点干,他摸了根烟放在嘴里,也没点,就那么叼着,站在风中,双手揣兜看着她。
“这几年,我跟阿言关系虽然处的不好,但说实在的,毕竟这么多年兄弟了,我还真放不下他,甭看他人前风光,可咱哥们知道,他那风光背后到底是什么。”
他拿掉烟,叹口气说,“你刚在病房也瞧见了不是?你说说,那些年他好不容易才养起来的身子,又被自个儿糟践成啥样了。”
应宁低着头,慢悠悠地往前迈着步子,想到刚刚在病房里见到谢陆言的那一面,心里就泛起了酸涩。
“听说你那个事儿,是他要起诉?”
“要说他也不是针对我,他想弄的是他大哥,只不过那公司是我和他大哥一起开的。”相当于他们站在一条船上,船沉了,俩人都得完蛋,“当年谢爷爷一走,他家里就没消停过……哎,其实我倒没事儿,大不了进去踩两年缝纫机呗,权当锻炼身体了,就是苦了谢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