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142(1 / 1)
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卡米勒的脸上浮现出挣扎与迷茫的神色,许久以后,他侧过头:“你有更好的选择,你可以杀了我,或者不把大马士革还给我,这样我永远没有能力向你复仇......为什么你要在杀死我父亲后还要因为你父亲曾册封我为骑士放过我。”
“你想要什么答案,比如我是出于荣誉或信义才这样做?”塞萨尔问,他很快又自问自答,“和荣誉无关,和信义也无关,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制衡马利克,你明白我的用意,但你不得不按照我的安排行动,直到有一天你能突破这一桎梏。”他叹了口气,没有征求卡米勒的意见,拥抱他,亲吻了他的面颊,“如果我有其他更好的、不流血的选择,我也不希望杀死你的父亲,我们都由我的父亲册封为骑士,我们本应该是朋友。希望你有能向我复仇的那一天,但放心,到了那一天,我绝不会退缩。”
他转过身,和他的养子一起离开大马士革,卡米勒望着奥古斯都的旗帜和他飞扬的紫袍,有一瞬间,他竟然真的为塞萨尔说的那个可能心动:或许他们本该是朋友。
,
可预见的未来里,耶路撒冷王国都将迎来一个较为安定的外部环境,而尽管此次塞萨尔对撒拉森人的宽容手段颇受诟病,但在他处死苏丹并换取足够赎金的前提下十字军倒也愿意对他的行为宽纵一二,毕竟即便是以上帝之名召集的军队根源仍是为了利益,既然十字军现在个个腰包鼓鼓,他们也不会难为这个在基督教世界威名赫赫的统帅。
理论上,塞萨尔应该亲自去罗马向教皇陈情,但出于种种原因,他现在并不是很希望见到英诺森三世,因此他只是写信解释了他为了鲍德温六世的王位“不得已向撒拉森人妥协”的痛苦与为难,以及强调处死苏丹这一行为对加强教廷权威是多么有象征意义。
随着时间的推移,英诺森三世迟早会发现他并非一个真正虔诚的狂战士,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教皇本人如今的权威很大程度上正是来源于他南征北战挣来的功勋,基督徒崇拜的是他这个战无不胜的圣徒之子还是教皇本人还需要打个问号,只要他不在明面上挑战教皇的权威,他们的同盟关系还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这是他想要的吗?塞萨尔默默地想,在世人眼里,他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幸运儿,欧洲最幸福的君主,不到三十岁便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私生子成为地中海最有权势的君主,这一次远征,他再次收获了不亚于父亲的巨大声望,为表兄复仇,巩固了鲍德温六世的王位,挫败了罗姆苏丹国和阿尤布王朝两大心腹大患,可他的初衷,让耶路撒冷远离战火,这一愿望真的实现了吗,他毕竟在中世纪,再克制的战争也会有无辜者伤亡,他们不仇恨他只是因为习惯了战争。
“明天早上跟我去太巴列湖,腓特烈。”在阿克修整时,他这样对腓特烈说,第二天清晨,他们一起骑马来到湖边,故地重游,死于战火的冤魂似乎仍在他耳边呼啸,他也是给他们带来痛苦的人吗?
“我父亲曾经带我来过这里。”他对腓特烈说,眼睛微微眯起,开始回忆那一天的理查一世,这一次,他的回忆十分清晰,连理查一世脸上的胡须都记得一清二楚,“当时他告诉我,‘在圣湖中沐浴后,你便不再是背负原罪的私生子,而是光荣的十字军战士’,我的出生是个意外,我出生的那一天也是我母亲的死期,我父亲一直为此愧疚。”
“那你到圣湖中去了吗?”腓特烈问。
“没有。”塞萨尔摇摇头,“我没有这么做,私生子的身份不是我的罪孽,而我的罪孽并不能为圣湖宽恕。”他眺望着湖水,“腓特烈,你喜欢战争吗?”
“当我踏进敌人的营地,享受着士兵们的欢呼时,我是喜欢战争的。”腓特烈犹豫片刻,道,“但当我看到男人强/奸女人,劫掠城市,驱赶平民时,我厌恶战争,恕我直言,父亲,我不认为这样的战争是正义的。”
见塞萨尔没有反驳,他又大着胆子继续道:“何况撒拉森人真的罪大恶极吗?我听过萨拉丁的故事,他是一位伟大的君主,他的弟弟与我们为敌,但他也并不是一位暴君。我们见到的那些撒拉森人,他们和埃及的臣民没有什么不同,可我们带来了战争,迫使他们背井离乡,我们的行为为什么正义......仅仅因为上帝吗?”
以上帝之名大开杀戒,你的所有行为都将被宽恕,但欺凌弱小本就是所有罪恶中最不能被容忍的一种。“你说的都对,腓特烈,这样的战争确实不是正义,不论是以上帝还是以国王之名。”塞萨尔说,他望着平静的湖水,一瞬间,他似乎真的能从中获取片刻心灵的宁静,但这是罂粟花奶,当他直面战争时,他不能欺瞒自己的良知,对平民的悲悯是他仅能恪守的属于季庭柏的东西,“不论我在战场上获得了多少荣誉,多少功勋,我都并不认为发动战争是一件快乐的事,战争意味着牺牲,意味着苦难,但我们必须发动战争,至少要具备发动战争的能力,这与上帝无关,与我们身为君主的责任有关。在这个时代,仁慈意味着懦弱,意味着你是等待饿狼劫掠的肥羊,而你的敌人不会因为你的仁慈宽纵你和你的臣民。”
“所以你只能尽可能做一个强大的君主,一支强大军队的统领,这样意味着你有资本仁慈。”腓特烈若有所思,塞萨尔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伸手抚摸着他的后颈,尽管腓特烈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不是仁慈,而是克制,战争是取得和平的手段,冲突则是地理、民族、文化铸就的必然结果,在此基础上,仇恨并无意义,感情也并不珍贵,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明白这个道理。”没有等到腓特烈想明白他的话,塞萨尔已经翻身上马,“好了,腓特烈,不要耽误军队的行程------船已经停在阿克港口,我们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