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_分节阅读_第66节(2 / 2)

第90章 骚乱

  “这件事,想也知道是无稽之谈。吏部侍郎是朝廷大员,府上若是出现人头,无需你打听,也无需由那些下人私下嚼舌,早已满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惊动宫廷。”班贺平淡道,“更何况是圣节当夜出的事,京营巡夜难道就无能到这种地步,半点也没察觉吗?”

  魏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也寻思呢,怎么可能如传言中这般匪夷所思。要不是真有人在京郊发现一具无头尸,上报官府,我也不至于拿它当个说辞。你别这样看我,说着玩笑而已,我又不是真傻。”

  都是些私底下没有根据的谣传,无从证实,总不能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流言就去搜一个吏部侍郎的家吧?

  要什么都没搜出来,吏部掌管遴选官员升迁任免,让满朝大臣看着吏部威严扫地,他能甘心落这个面子?带头的以后还想不想在官场上混了。

  无头尸?班贺心中一紧,仍是面无表情:“不傻就好,这样的傻话千万别再提起了。”

  “就是。”魏凌越想越觉得有理,“吏部侍郎府上见到人头,不上报朝廷,难不成还自己藏起来?这可是要命的恐吓,他怎么可能隐瞒不报呢?难不成死的人和他刘倓有什么关系,不能给人发现?”

  眼见他一通瞎猜,越说越起劲,班贺连忙引开话题:“京郊无头尸又是怎么一回事?”

  “哦,那无头尸也是今早被人发现的,尚未查明身份。除了头颅,他还被人斩去双臂,身中数十刀,发现的时候血都流干了,白惨惨挺吓人的。”魏凌说的有鼻子有眼,像是亲眼见过似的。

  班贺想起昨晚见到陆旋的模样,心下了然,几乎立刻确定这件事是谁所为。

  他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这件事,却非要留下痕迹。心中不甘与仇恨仍如附骨之疽,已深入骨髓,不是杀了一个韩老大就能彻底消解。

  班贺心中凝重,面上不动声色,顺口搭腔似的问:“查出什么来了吗?”

  “还没信呢,不过我看是查不出什么了。接手此案的兄弟告诉我,凶手下手利落,现场处理得干净,无头尸身份都无从查起。反正攒在衙门的无头案多了去了,也不缺这一桩。”魏凌叹了口气,“还在圣节呢,出了这种事可大可小,谁也不想让这种事搅和了,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出事,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天子脚下,首善之区,龙盘虎踞帝王州,底下办实事的衙门岂能容无能之辈?案不可能不破,毫无头绪官吏们也得绞尽脑汁“破案”。

  办这种破不了的无头案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随便抓个路过的倒霉蛋,说你是凶手就是了。严刑逼供,受不了画押认了罪,案子就算结了,这叫做填馅。

  不过那是没经验的二愣子才这么干,用无辜平民容易叫人抓住把柄,万一倒霉蛋还有亲朋为其伸冤,麻烦就更大了。

  有经验的会用另一种更稳妥的方式,那就是等。

  等某个新抓来的杀人犯证据确凿定了罪,这桩案子也就是他干的了。无论事实是与否,没有人在乎一个身负命案的罪人,是多杀了一个还是少杀了一个。

  身上有墨点的人,旁人也就不在乎泼更多的墨在他身上了,而旁观者,也不会理会那些墨是不是旁人泼在他身上的。这就是为什么人一旦犯了错,所有的指责污蔑都会接踵而来,平日谁都说好的人一夜间便成了千夫所指的罪大恶极之徒,不外乎这个道理。

  陆旋这两日就要离开京城了,只要回到叙州,京中出了什么事都找不到他头上。班贺不可否认自己的私心,韩老大罪有应得,陆旋处理方式有些偏激,但他不愿陆旋出任何事。

  思忖片刻,班贺又问:“巡查的京营现在是什么情况?”

  魏凌说:“分了几队,主要排查对象是外来入京人员,所以一队去了城东那些胡商聚集的地方,一队去了那群番邦使臣所住的里坊,还有一队去了收容行商、官员的寺庙,剩下的去搜查驿馆。”

  前边两个地方有高鼻深目的胡人、金发碧眼的洋人,都是不好打交道的,魏凌万幸他只在御前当差,少沾这些破事。

  班贺点点头:“安排得很周到,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可不是。”魏凌唏嘘,越是这时候越容易出乱子。他也不好多留,掰扯了些有的没的,坐着喝了两杯茶便风风火火离开了。

  魏凌一走,班贺当即决定,他得去一趟官驿。

  阿毛蹲在床边掏躲在床底下的斑衣郎,听见师兄的话,头也不抬:“你去吧!我看家!”

  院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阿毛一把捞住蹑手蹑脚要偷跑的猫儿,小声嘟囔:“我就是个看家的命,我以后干脆去当个门房好了。”

  城西官驿,一队轻甲京营兵列队而来,忙碌的驿馆暂时被叫停,各色暂住驿馆的人都冒头出来,好奇观望。

  为首的指挥号令一下,各小队便四散分开,挨个查验各队人马过所,严格核实随行人员数量,若是看见可疑人物,还要对着过所盘问几句。

  陆旋站在门槛内向外看去,他已经能很好地隐藏心中所想,看着那群持刀带弩的京营兵面无表情。

  参将曹因顺着陆旋视线往外看,五个京营兵正向这边查来,下一个就要到隔壁了。他瞥了陆旋一眼,放下手里的瓜子,拍着手就过去了。

  “这位兄弟,你们忙活什么呢?”曹因对离他最近的京营兵问道。

  “京营按例巡查呢,不干你们的事就上一边去,回房里等着。”京营兵挥手驱赶,京营里即便是寻常士兵也比外地来的傲上几分。

  曹因不羞不恼,感慨一句:“你们京营的兄弟真是辛苦,圣节还要顶着日头出来卖力气。上头好生坐在家里,只有咱们底下人奔波。来,兄弟,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京营兵斜眼打量他,看他一身打扮也是军营里混的,终于正视起来:“兄弟打哪儿来?”

  曹因笑笑:“不远,西南叙州,护送圣节贺礼入京。”

  “那还不远!”京营兵惊叹出声,看了看四周,被他勾起肚里的牢骚,忍不住发出来,“咱们都是苦命人,被使唤来使唤去,可谁让咱们就是吃的这碗饭,忍着呗。西南那地方,可不好待啊,听说那边夷人会下毒下蛊呢。”

  曹因一脸被说中的钦佩:“到处都是山,数不清的沼泽,我们兄弟经常睡山林里,夜里不注意,还会被猛兽叼走。”

  “嚯!”京营兵忍不住发出惊叹,真不容易。

  曹因转身拎着茶壶茶杯来:“喝两杯吧。”

  京营兵不再客气,端起茶杯嗅了嗅,抿一口:“嚯,这茶叶可真香!”

  “识货呀!”曹因爽朗一笑,“快凉了都能喝出来,这可是贡茶——”京营将士随着他的声音拉长瞪大了双眼,他才慢慢吐出接下来半句,“一棵茶树上长出来的。”

  京营兵一挥手:“说话大喘气,差点没惊着我。”

  “其实与贡茶也差不离。”曹因继续说道,“西南那地方,穷乡僻壤,没别的,就是花草树木长得好。给圣上的贡茶得经过千挑万选,每一叶芽都得饱满形状完美,稍有不足就会被挑出来。精萃被制成茶饼送往京城,剩下的么,虽达不到上贡的严格要求,但味道大差不差。只要不吹毛求疵,闭上眼喝,和贡茶没有区别。”

  京营兵一边听他说,一边把茶水往嘴里送,不知怎的越品越香。

  曹因看着京营兵,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些次品咱们当地的先笑纳了,外边可千金难求。兄弟你是个懂茶的,好茶就该给会品的,兄弟千万别跟我客气。”

  说着,他转身回房,拿了一包茶叶出来,京营兵四周看了看,不客气地收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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