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_分节阅读_第87节(1 / 2)
阿毛立刻紧张起来:“旋哥你快吃,多吃肉。今儿刚杀的鸡,新鲜着呢!”
陆旋嘴里咀嚼着点点头,两眼瞟着班贺只是笑。即便他不声不响,陆旋怎么可能不知道张隆是受他委托。在大牢里谈不上有什么珍馐美味,吃顿热腾腾的饱饭还是可以满足的。
今日家里来客人,闵姑忙完外面的活一直躲在厨房里,本想随便吃点剩余的食物应付,班贺却感谢她找来张隆,帮了一个大忙,说什么也要请她上桌,如平日一样同他们一起吃。
盛情难却之下,闵姑还是坐上了桌。她见陆旋年轻得过分,比儿子张隆不知小多少岁,不由心生怜悯,对他颇为照顾。
约摸申初的时候,伍旭带着谢缘客来了,为了能早点过来,都各自提前安排了手头公事。陆旋被赦免之后,伍旭才知晓他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一个多月之事,连连埋怨班贺不该隐瞒,怎么现在才告知他们,一点儿忙都没能帮上。
班贺笑笑,没做多解释,只道:“让那么多人担心做什么,现在安然无恙出来不就好了。”
谢缘客不赞同地摇头:“我也知道我们大抵帮不上什么忙,可至少应该说一声,你也太……唉。”
伍旭双眼瞪得浑圆,粗声粗气:“恭卿,这回我可得说说你。你以往总是这样,出了事自己能解决就瞒着其他所有人,最好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被如此指摘,班贺自知没理,心虚地顾左右而言他。不忍让班贺独自以一对二,陆旋主动开口道:“被关大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人尽皆知?在监牢中成日不修边幅,我还得谢谢恭卿替我兜着脸面,让我不至以那副狼狈的模样见人。”
苦主开口说的话,让伍旭与谢缘客后知后觉,光顾着埋怨班贺隐瞒不说,却没想过陆旋愿不愿让其他人都知道。两人噤了声,看向陆旋眼中显出些许惭愧。
在场几人一时陷入沉寂,班贺刚想说点什么缓和,阿毛撞进两人之间,一边拽一个:“谢大哥,伍叔叔!师兄该批评,你们改日再继续,今日请你们来是庆贺旋哥劫后余生的,这是做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都得恭喜旋哥!”
小大人的口气令人啼笑皆非,伍旭连连称是,一扫面上沉重,极力展现最喜悦的笑容——只不过多少有些弄巧成拙。
几人留在这儿一块吃了顿晚饭,难得相聚,除了阿毛年纪小,都喝了点小酒。伍旭与谢缘客体谅陆旋今日刚回来,不宜耽误太晚,叮嘱几句好好休息后相伴离开。
帮着闵姑收拾完桌上碗筷和残羹剩菜,阿毛一面净手,一面嚷着今晚要和旋哥一起睡。陆旋没说话,瞳仁滑到眼角,就见班贺也在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离,班贺目光投向阿毛,正经道:“你现在就那么闹腾,遂你的愿了今晚还能睡得着?你是没去过刑部监牢,里边大晚上都有人在惨叫痛呼,哪里能睡得安稳,就放过他吧。下回若是有机会,我会记得带上你一起见识见识。”
阿毛听得整张脸皱了起来,慌忙摆手:“呸呸呸,师兄你也快呸!什么下回有机会,咱们都不要再去大牢了,好不好?”
哦,这话是不太吉利,班贺配合地轻轻呸了声,刚才那句当他从未说过。
闵姑特意给新客人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安排得妥妥当当。床上铺了昨日刚晒过的被褥,凑近了拿鼻子一嗅,还有烈日曝晒过的味道。
日暮西垂逐渐归于全暗,几人各自回房,房间内灯光渐次熄灭,独留班贺房内一盏透出微光。
他没那么早睡,煨进被子里,就着床头的灯,睡前再看看从官署带回来的公文。夜色已深,就在班贺以为其他人都已经睡了,门口传来微响,他抬头看去,陆旋悄然出现在房内,反手合上了门。
“怎么还没睡,床睡得不舒服?”班贺笑着问道。
“不是。”陆旋站在门口,只是静静注视,并不靠近,“想到你与我相隔一墙,看不见,碰不着,难以入眠。”
班贺哑然失笑:“哪有这样的。”
“我想抱着你。”陆旋平铺直叙的语气竟显得无比理直气壮,仿佛理应如此。
监牢内别无他选,此刻所思所念近在咫尺,如何能容忍一墙阻隔?方才顾忌班贺不愿在旁人面前显露,他便一直忍耐,现在没有旁的阻碍,那便无需再忍。
班贺嘴角挂着浅笑,调侃道:“你倒是一点儿不客气。真会挑时机,这会儿来,我成暖被窝的了。”
陆旋目测方位:“你不用动,我睡别的位置。”
班贺放下手中公文,扬手轻轻一招:“过来。”
原本体温煨得被子里暖烘烘的,挪动位置冷风直往里灌,班贺曲了曲腿,催促陆旋动作快些,免得被窝又得从头开始暖。
陆旋应声走上前,躺在他让出来的地方,躺好侧过身,抬手环着班贺的腰,将他拉得近了些,就着半躺的姿势,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班贺反应慢了半拍,毫无抵抗地形成了这个亲密姿势,无处安放的双臂迟疑了一会儿,轻轻覆在他的脑后与背后,安抚地顺了顺。
这个经历过坎坷的年轻人,刚从战场上下来,又被押解回京受了一回牢狱之灾,如何能不身心疲惫?狱中哪儿是能睡安稳觉的地方,撑到现在约摸快到极限了。
班贺低头看着陆旋阖上的双眼,眉宇间带着挥不去的倦意,人前强撑着一股劲,此时方尽显。也罢,让他好好睡一觉。
相贴的另一具身体火热,很快将方才挪动的寒意驱散,两人在寂静的夜里,无声相拥。
“我能这么快被放出来,是你做了什么吧?”陆旋忽然出声,“自那晚离开,你就没有再来。直至在狱中听闻皇帝下诏赦免,张隆前来释放我才见到你。我心中不安至今,尚不能平息,恭卿,有什么事别瞒我。”
班贺思索片刻,缓缓道:“我的确是去找皇帝求情了。”
陆旋睁眼,抬头看他。
班贺继续说道:“也的确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他注视陆旋双眼,真诚严肃,“我被罚了整整两年薪俸。言归,这笔账记在你头上,没问题吧?”
陆旋:“……没问题。”
班贺满意点头:“你该庆幸,我如今只是个五品官,月俸不高。两年二十四月,加起来也不过五千多两,你慢慢还,总能还上的。”
“只是被罚了俸禄吗?”陆旋有些迟疑,不是不信任班贺,而是直觉不应该仅此而已。班贺亲口承认过,私造天铁是死罪,这样的惩罚,太过高举轻放了。
“我不懂为官之道,但我明白何为人臣,何为人君。没有触及根本,只要我一日对皇帝有用,他就一日不会杀我。”班贺淡淡道,“你也同样如此。”
班贺抬手捂住陆旋双眼,将他按下去:“钦天监上报皇帝,将星临帝都,你可别辜负了将星之名。”
又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陆旋脑袋在他手下挣扎两下:“我?”
班贺语气笃定:“对,你便是将星。”
搂在腰上的手臂紧了紧,陆旋闷闷的声音传来:“这件事以后不会再被追究了?”
“不一定。”班贺轻叹,“放与不放全在皇帝的一句话,是否旧事重提也全凭皇帝意愿。如今他用得上你我,犯再大的错也能包容,假以时日皇帝改变了主意,你我就是进了棺材也能被掘坟鞭尸。”
他话语间的无奈陆旋尽收耳中,心中却疑惑:“既然你明白圣意如此难测,也坚持要在朝为官?”
班贺:“我并非喜欢做官,若是可以选择,我情愿在民间做一个寻常工匠。”
陆旋皱了皱眉:“那你为何……”
“你可还记得,葛容钦找上门时的情形?”班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