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_分节阅读_第111节(1 / 2)

  他一脸严肃,平日虽然看起来并不紧张,但此刻唯恐受伤影响参考,将心情暴露无遗,这件事在他心中极为重要。

  武科本就是朝廷选取武人为国效力的途径,古已有之,也曾因当朝掌权者心意取缔,当年重新开设之时,正值南北多事,武夫俱有跃冶之心,朝廷故重新开设武科,广纳天下通晓兵法、武艺绝伦的勇武之士。

  初时朝廷对此颇为重视,武科与文科相差无几,至少重新开设的掌权者如此设想。但文官掌权的朝堂之上,文武不和也导致武举人地位远远不及文举人。

  但武科考试难度相较文科不遑多让,分内外两场,内场考策论,题目从武经兵书里出,不通兵法、不通武经者根本无法通过,因而武举人多文武兼备。

  录取的武举人待遇稍逊于文举人,中举者名单装潢成贴,刊录进呈,上尘睿览,文科名帖在吏部门外张榜,而武科出榜于兵部门首张挂。之后便是殿试决出前三甲,皇帝传胪唱名,兵部赐宴。

  骑射,步射,技勇为外三场,依据考核结果,分别等级,择优录用。技勇考核其中一项技勇石,便是鲁北平闪腰的罪魁祸首。技勇石分三号,分别为二百斤、二百五十斤、三百斤,能举起三百斤则为好。

  鲁北平为了得一个“好”,拼尽全力尝试搬起一块三百斤巨石,勉强的结果就是眼下这样,石头搬到一半闪了腰。幸好没砸到脚,那可不是休息几日就能恢复的。

  班贺带回太医院御医医嘱,需得静坐休养,不可擅动。再不甘愿,有陆旋镇着,鲁北平只能蔫了。

  突如其来的扭伤造成了鲁北平一定程度的恐慌,即便这点小伤在旁人看来并不严重,却让平日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眼的鲁北平心神不宁,焦虑不安,面上没了笑容,显见消沉起来。

  太医叮嘱扭伤要热敷,闵姑每日专门为他烧上两壶热水,热心肠地想帮忙,鲁北平到底洁身自好鲜近女色,支支吾吾害臊,还是阿毛自告奋勇来帮他平哥。

  已有些少年模样的阿毛说话腔调一点儿没变,一团孩子气地邀功:“瞧吧,还得是我来,这家里没了我可不行。”

  班贺煞有介事点头,他便愈发得意起来,摇头晃脑没个正型,活脱脱一个不知愁的小孩子。

  躺在床上休养的鲁北平第二日就忍不住爬了起来,说着不能耽误练功,伸手就要去拿弓。陆旋把他按回去,好说歹说不让他动,安慰道:“这回没考成就没考成,并非是你实力不济,你会这会儿闪着腰着实不巧,权当是天意吧。”

  这么一说,鲁北平更愁了。

  他原本就怕今年考不上还得再等,现在更是天意让他考都不能考,那他准备那么久折腾个什么劲?

  听这对兄弟俩说话忍不住摇头,班贺破天荒动用私人交情,特意把那位回京后深居简出的太医院医官吕仲良请了来。

  那位吕太医听闻班贺是让他去为一位武科生员治腰伤,而且是区区扭伤,手里茶盏差点照班贺的脸飞过去。

  偏偏班贺不躲不闪,振振有词:“朝廷设武科遴选武将之才,为的是国祚百姓,也为天子分忧解难。武科生员乃是备选人员,谁也不知谁会是下一个武状元,保不齐就是这一个呢?吕御医可知上医医国,中医医人,您为天子解疾病之忧,也得为天子解治国之忧,医好了这位武科生员,他得以报效朝廷,能为国效力,对您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大功德,当得起上医名号么?”

  吕仲良气极反笑:“信口开河!”

  班贺连点头:“算我信口开河,快走吧。”

  吕仲良瞪他两眼:“我去提个药箱。”

  班贺拉着他衣袖往外走:“要什么药箱,就是闪个腰,小孩儿心里没数害怕,您本尊去了说两句话定心,比什么良药都管用。”

  “出诊不提药箱像什么样子,诶……别推,诶诶!”一路半推半就往外走,吕仲良简直没了脾气。

  事实就如班贺所说,鲁北平的腰其实问题不大,休息几日就好了,可日近武科开考,所谓病从心起,他总觉得扭伤的腰不爽利。

  吕仲良来的路上一脸勉强,坐到病人跟前还是摒除杂念,摆出医者的态度,认真检查一番,下了定论:“没什么大碍,不严重。我开一剂药内服,休息个五六日就好了,只是须得注意,彻底好之前别再勉强用力。”

  见鲁北平紧张盯着自己,他补充一句:“放心,不耽误武科考试。磨刀不误砍柴工,养精蓄锐方能发挥最佳。班侍郎,我说个方子你记着。”

  他揣着手,两眼望天,没动笔的打算,也不等班贺去拿纸笔,张口就来:“莪术、川芎、孩儿茶、乳香、没药各二两,红花六两,栀子一两五钱,烘干碾成细末合匀,一次服用一钱,一日三次。班侍郎,记住没有?”

  也就七种药材,不算多,班贺含蓄点头:“记住了。”

  吕仲良微微一笑:“同时辅以药酒擦涂,好得更快。我这有个民间偏方,班侍郎,劳烦你记一下。川乌、草乌、细辛、白芷、胆南星、红花、桃仁、当归、马钱子各五钱,用酒浸泡,取药汁湿敷患处,记得了吗?”

  班贺默默回想,再次点头:“您放心,我记着了,一会儿我就去药铺抓药。”

  吕仲良斜睨他,这回没了话说,再念个方子鲁北平该怀疑自己不是扭伤腰,而是命不久矣了。

  同其他人招呼一声,班贺独自送吕仲良往外走,快到巷子口,周遭少见人影,班贺试探着说道:“给平头百姓看病,可比太医院当差轻松多了吧。宫里哪位不是贵人,近处侍奉易得恩宠,可要是有点儿头疼脑热,稍不留神就找到太医院御医头上。您近来可还算悠闲?”

  吕仲良眉心一蹙,转脸却见班贺表情真挚,目光隐含担忧,没有发作,只是道:“太医院当差,不比在外头,一年四季寒来暑往,随时候命,哪里有悠闲的时候。”

  班贺笑笑:“是了,瞧我,说了些无用的话。”

  吕仲良静默片刻,说道:“你我皆是朝中一颗无足轻重的楔子,专司己职,管不了太多事。做好手头事,便是你我所能做的全部了。”

  他们两人一个以医入仕,一个以匠入仕,只需本分守己,做得多了,那便越界了。

  “吕御医说的是。”班贺笑容不改,停下脚步,“马车停在前边,下官就送到这儿了。”

  吕仲良微点头:“回吧。哦,忘了同你说一句,恭喜升迁侍郎……嘶,这俩字儿现在说出来还难受。”

  班贺满脸无辜,别人也没见这样,赖不到他头上。

  送走吕仲良,班贺继续往外走,抓了药再回去。鲁北平得到权威安抚,总算是安心不少。

  旬休前一日,班贺从官署散值回来径直换了套衣裳,却不是素日着家时闲散打扮,反而庄重得像是要赴一场重要的约会。陆旋有一下没一下地瞟着,满腔期许中滋生的欢喜蔓延开来,堵不住地从嘴角眼眸中溢出,只能装腔作势看别处。

  阿毛见班贺这副打扮,好奇询问:“师兄,你要去哪儿?”

  班贺整了整衣领,随意道:“我准备去见胡玛诺先生,你也要跟着去吗?”

  阿毛缩了缩脖子:“洋人?那,那算了吧。”

  班贺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叮嘱他照顾好鲁北平,拉着陆旋出了门。

  这会儿陆旋脑子发飘,跟在班贺身后什么也不问,只知道盯着他藏不住面上的笑,不知道去哪儿跟着便是。

  走着走着,陆旋逐渐察觉不对劲,他们好像走到了伍旭租住的住处。班贺上前敲门,伍旭很快来开了门,热情招呼他们快进来:“恭卿你可算来了,胡玛诺先生先你一步,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陆旋脸色称不上好看,语气像是憋着什么:“你说来见洋人,就真是见洋人?”

  班贺诚恳点头:“我骗你做什么?”

  陆旋抿着唇,嘴角绷得比尺还直。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