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_分节阅读_第196节(2 / 2)

  “太后说的是。”赵青炜顺从应声。

  直到赵青炜告退,都语气平和交谈下来,薛太后见到儿子安然离开,这才放松,微微扬起嘴角。

  华太后忽然又开口:“妹妹是不是觉得,我对皇帝太过严厉了?”

  薛太后扬起的嘴角立刻抿直了:“姐姐严厉些是好事。青炜向来散漫,有人从旁督促,他才能这样长进。”

  华太后:“妹妹这样明事理就好。青炜早晚要亲政,我不可能一直握着权柄不放,不说朝臣不同意,我也不是弄权之人。我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能教导青炜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姐姐的苦心,妹妹都明白。我一直觉得青炜做不了皇帝,因此惶恐不安,姐姐却不嫌弃他笨拙,愿意用心培养,是我们母子天大的福气。”薛太后说着,拿起手帕轻轻拭泪,“姐姐对我们母子的恩德,唯有与姐姐齐心协力,共同鞭策青炜,方能报答万分之一。”

  华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愧疚,轻轻按着她发凉的手背:“天已渐寒,妹妹要好生保养,万不可生病。全靠有你在我与青炜间调和,青炜才甘愿听从,我还要感谢你呢。”

  两位深宫中的女子在此消耗大半辈子,没有亲人相伴,却在这样的怪异情形下成为了另一种形式的亲人,彼此安慰,携手并进。

  班贺入宫见太后已成惯例,甚至比之前更勤快了些。

  华太后每每见到他,都很高兴。

  比起见到其他朝臣,为一些政事费心烦恼,班贺的到来总是带着好消息,或是汇报新进展,几乎不会说出让人心烦的话来。

  偶尔还会送进宫一些洋人的新奇玩意儿,经过班贺的精挑细选,都是些实用性强的器械,比那些为讨她欢心而送来的,华而不实的东西好太多。

  看过班贺呈上的奏疏,华太后面带笑容:“提拔你果然是对的。”

  班贺恭敬垂首:“臣也不过是仰仗太后恩泽。若非看着太后颜面,臣也无法如此顺利派遣工部各官员,进展更不会这样顺利。”

  华太后笑着道:“你所做的一切,正是文帝想要推行的,我一个深宫妇人不懂这些,能做的有限,全靠班尚书你了。”

  班贺姿态谦卑:“臣职责所在。”

  他斟酌片刻,开口说道:“太后,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华太后心情正好:“班尚书但说无妨。”

  班贺笑着道:“太后可还记得,臣先师亲孙,泽佑?”

  华太后略回想,露出恍然的神情:“记得,他不大点儿的时候,就入过宫,只是多年未见,不知现在什么模样了?”

  班贺抬手在耳边比划:“如今已经长到这个个头了,再不是小孩子了。”

  华太后颇有些感慨:“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班贺柔声道:“文帝倒是见过泽佑的。那会儿,今上被文帝召入宫中考察学问,今上却没能答出来,文帝对幼弟关爱,特派一位翰林去教导。今上请求文帝,让泽佑做伴读,文帝欣然应允。”

  提起文帝在时的事情,华太后面上笑容淡了些,却更柔和,眼中温情浓郁,泛着盈盈水光。

  “是有这么一回事。”

  班贺接着道:“今上与泽佑倒是志趣相投,彼此作伴一同念书,泽佑回来都长进了不少。哦,说起来,这段时日,泽佑还在惦记今上,时常问臣今上如何。想来他做伴读时,没有少受今上照顾。”

  他像是随口感慨,但在太后面前,又岂会说些毫无目的的闲言?

  华太后若有所思,想到至今还未适应宫中生活的赵青炜,为他找一个相熟的伴读,的确是个可行的办法。

  “既然泽佑对皇帝如此有心,那不如就让他入宫做伴读好了。”华太后说出的话,正中班贺下怀。

  他立刻拜谢,口中说道:“泽佑不敢奢望别的,原只想着拜见问候陛下,太后如此宅心仁厚,让一介草民入宫为陛下伴读,实乃泽佑的造化。”

  华太后一笑:“泽佑是孔尚书的孙子,又是在你手下教导,如何也不能说是一介草民。我看皇帝正缺一个与他作伴的,有泽佑陪,也好多个人督促他。”

  与华太后交谈第二日,宫里传来太后懿旨,命孔泽佑入宫为皇帝伴读。与此同时,负责教导皇帝的翰林更换为岑玄同,亦是在裕王府时文帝指派的那位翰林学士。

  入宫成为伴读是早就商讨过的打算,但真到了这一步,孔泽佑还是忍不住望向师兄。

  班贺也向他看来,静静等待他开口。孔泽佑微偏头,收回目光,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往房里走:“闵姑,帮我收拾收拾!”

  班贺笑笑,一直依靠他的小阿毛,总算是能自己考虑了。

  一如班贺所设想的那样,太后的重用为他压下朝中异样的声音,班贺迅速提拔了几个值得信任的下属,工部已然在他的掌控之中。

  手握权力的滋味比想象中更好,他有了更多自主选择,顾虑也少了很多。

  工部大小事宜他可以自行决定,甚至先斩后奏,不必请示任何人。

  偶尔深夜班贺会猛然心里一惊,有些不真实感。

  手向一旁摸去,触及一片冰凉,身侧空荡荡的。朦胧睡意一扫而空,他想起,陆旋这会儿应该在宫中值夜。

  新帝对他十分信赖,夜里只要陆旋守在门外。那孩子处境艰难,一夕间身边一切都变了,恐怕难以产生任何安全感。

  泽佑也在宫里陪伴新帝,这小院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清。

  忽然门口传来细微搔刮木门的声音,班贺坐起身,将门打开。

  门外月色幽幽,均匀铺陈开来,将门外蹲着的斑衣郎镀上一层幽蓝光边。斑衣郎仰起毛绒绒的脑袋,张大嘴打了个哈欠,自顾自地贴着班贺腿边进了房。

  十月下旬,天儿冷得穿不住单衣,斑衣郎自发寻找暖和的地方,时不时钻进谁的被窝里。想睡哪儿就睡哪儿,十分自在。

  班贺回到床边,斑衣郎已经半边身子卧在他的枕头上了。

  他伸手在斑衣郎头顶揉了揉,那双尖尖小耳自觉转向两边,留出地方来供人抚摸,喉咙里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恐怕,这天下最自由的就是你了。”班贺说。

  小猫儿听不懂,调整了卧姿,闭眼睡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