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_分节阅读_第216节(2 / 2)

  她也发现了躲躲藏藏的诺加,俯视他的目光清冷,没有半分好奇。片刻,少女收回目光,身影从窗口消失了。

  那里是雅叙清吟的姑娘们的住处。所谓雅叙清吟,看字面就知道和那些肉体交易不一样。

  那些姑娘们不仅容貌上等,琴棋书画俱佳,堪称颜艺双绝,与之相匹配的,是她们身价奇高,不是寻常人能见的。就算达官显贵花银子见到了,也得自恃身价,只做些风花雪月的事情,附庸高雅。

  说得直白点,就是卖艺不卖身。至于真的卖不卖,谁又知道呢?

  诺加心中一动,迈步向她所在的地方走去。

  他身手矫健,几下攀上了楼,窗口大敞着,诺加没有直接翻进去,而是故意弄出了点声响。

  坐在梳妆台前的少女闻声回头,皱起眉,站起身低声呵斥:“你要做什么?”

  诺加笑嘻嘻的跨了一条腿进来:“外面有人在搜查,我借小姐宝地躲一阵子,小姐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少女不信任的目光盯着他,僵持片刻,外边忽然嘈杂起来,诺加警惕看向门口,做好了两手准备,万一有人闯进来,他保证撒腿就跑!

  门外并非前来搜查的人,而是一个小丫鬟的声音:“秀姑娘,春娘叫姑娘们过去呢。”

  诺加打量被叫秀姑娘的少女,秀怎么够,这么漂亮,得叫美姑娘。

  少女名叫温师秀,月初刚进入这间名为秦楼的伎馆,昨日才初次见客。见诺加衣着打扮不错,手中也没有武器,不像是凶徒,因此没有露出过激的反应。

  他现在看起来没有伤人的意思,若是贸然呼喊反抗,激起对方的歹意就遭了。

  温师秀镇定开口应了外面一声:“我这就来。”

  说着,她打开梳妆盒,从里面取出一支玉簪,放在了桌面上,径直走向门口,开门走了出去。

  诺加翻身进来,合上窗子,拿起那支玉簪摸了摸下巴。这是给他一些好处,让他拿了走人的意思?

  还真是个有胆识的姑娘。诺加把玉簪收进怀里,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一步步向门口走去。

  跟随伺候的丫头走到一间房前,已经有不少人在那儿围着了。

  温师秀站在人群中,往屋里望去,就见昨日与她一同弹奏的云芝跪在春娘跟前掩面哭泣。

  春娘坐在椅子上,指着哭哭啼啼的女人骂:“叫你逢场作戏,你偏要招惹些不三不四的,都是一条贱命了,还盼着能有多好的结果?你在我这亏了什么,至于要贴那些男人?现在肚子里揣了个野种,你还怎么见客!”

  春娘骂的凶狠,门外的人面面相觑不敢贸然进去。

  斜倚着门框的红绫冷眼瞧着,忽然道:“不就是个孩子,八九个月就下来了。云芝给您挣了几千几万两银子,八九个月的饭钱都供不起吗?生下来往外面一送,接着见客呗。”

  “你们这些个该打杀的丫头!嘴也是没个把门的,气死了老娘,秦楼一个也别想待下去,把你们都送去那些暗巷里的娼馆,和那些染了病的娼妓们一起!”春娘指着门外的人骂。

  烟柳随手拨了怀中琵琶弦,半冷不热地接了句:“都是贱籍,外人眼里都是任人把玩的东西,谁瞧不起谁啊?”

  外面人里又有人说:“暗巷里的娼馆,又不是地里长出来的娼妓,还不是在这儿染的病,被赶了出去?”

  春娘怒极,一掌拍在桌面上:“你们要反了!你们以为你们生来就身价高?几十两银子就能买来的贱货,就是靠着假清高才能值几个钱。给人知道我这里的姑娘怀孕生了孩子,你们统统都是几贯钱就千人骑的下贱货色!”

  温师秀耳中像是没听见那些话,脸色发白,目光直直盯着跪下哭泣的云芝,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见姑娘们不说话了,春娘狠狠瞪着云芝,咬牙切齿:“今儿起,你还是给我照常见客。直到肚子显怀,再见不得人,就给我滚去当粗使丫头,洗脏衣服、刷恭桶!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什么脏活累活都轮不到你嫌弃!”

  云芝从打湿的手帕中抬眼,泪眼婆娑,低头哭得更伤心了。

  春娘的话不仅是说给云芝听的,也说给在场的其他姑娘。

  云芝私下里与男人苟且,在这地界,其实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春娘气的是没拿到钱,也气云芝不长脑子,更气自己失去了一棵摇钱树。

  几位姐妹扶着云芝起来,送她回房,温师秀跟在后面,听着她们的安慰,商量着找哪位稳婆,生下来怎么养……就算送人,哪个地方权贵人家多,哪户人家善名远扬,给孩子找个好去处。

  温师秀不发一言,默默听着,不知低头沉思什么。

  云芝抹着眼泪:“他是来京城参考的举子,我并非被花言巧语所欺骗,我是真心喜爱他的诗词,仰慕他的才华。为他生下孩子,我也心甘情愿。”

  温师秀目光转向她,终于露出些许怜悯。

  都沦落到这种地方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傻女人?

  她闷声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拉开门,见到门口候着的人,温师秀忍不住瞪大双眼,还未发出声音就被他一把捂住了嘴。

  “别叫!把人招来了,我就说我是你奸夫。”诺加嬉皮笑脸。

  温师秀气恼瞪他一眼,没有反抗的动作。

  诺加缓缓松开手,在桌边坐下,说道:“你们这些风尘女子,同伴出了事,还会为同伴出谋划策,挺仗义。”

  被人抓捕,竟然还敢去外面偷听?温师秀白他一眼,坐在梳妆台边,离他远远的,就是不说一句话。

  诺加自讨了个没趣,那话题的确不合适,又开口问:“你就不好奇我是什么人?”

  “你是嫖客。在这里的男人,不是嫖客,就是龟公。”温师秀回答毫不迟疑,一语中的,把诺加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没说错,但怎么从那张樱桃小嘴里说出来那么难听?

  诺加摸着鼻尖:“这种交易是一时的,结束了就没有关系了。”

  温师秀不接茬,诺加一时也无可奈何。坐了一会儿,自己倒了杯凉掉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下,终于是坐不住了。

  他听着外面的动静,又打开窗户往外张望,确定已经风平浪静,打算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半条腿跨了出去,诺加不甘心地看着冷漠的少女,哼笑一声:“我就不信,下回你见到我,还能摆出这副假清高的模样!”

  温师秀背对着他,全然当做没听见。诺加窝着一肚子火,又不好冲着她发,窝窝囊囊地爬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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