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_分节阅读_第256节(2 / 2)

  延熙六年,五月,西北传来捷报,义州大捷。

  撒都海大将哲布集结五万人的军队,试图攻破占领义州,

  面对撒都海的偷袭,率领两万人驻守的主将方大眼临危不惧,总领防御,铜墙铁壁般的城墙让孛哈库没有可乘之机。

  城外挖出的数道城壕内埋伏火炮、火铳,层层布防,几度逼近的撒都海军队皆在火器的冲击下被打退回去。

  见此情形,方大眼率兵出城应战,火铳手列阵设计,弓弩手在侧翼进发,迎头痛击,打得哲布所带领的军队四散奔逃。

  这一战朝廷军损失二百人,缴获敌军首级四百余。

  这还仅是缴获的首级数量,实际阵亡数字是首级数量好几倍,大部分敌军死于火器、箭矢,自然要另算,无疑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胜。

  获得这份捷报的陆旋没有迟疑,立刻动身前往义州,亲自为自家兄弟送去奖赏。

  在淳王手下,方大眼很快凭借骁勇与无出其右的气力脱颖而出,被淳王委以重任,驻守义州。

  陆旋前来总督西北之时,方大眼老早就想前来肃州拜见,却被陆旋阻止,主将不宜擅自离开驻防之地,更不必如此大张旗鼓,高调行事,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陆旋带着何承慕与袁志,铁羽营出来的兄弟几人数年未见,长的四五年,短的也有一两年不见,更别提是为方大眼庆功而来,几人分外兴奋,还在城外就当着众将士的面抱成了一团。

  陆旋坐在马上没有同他们凑热闹,眼中亦是掩不住的喜悦。

  军营里办了场丰盛的晚宴,饶是不喜多喝的陆旋,也在热烈的氛围下多喝了几杯。

  桌上饭菜吃了大半,脚边摆着一滴都没有漏掉的空酒坛,桌上喝得头昏眼花,没一个数得清具体数量。

  陆旋端起酒杯,朝方大眼一抬手:“大眼,我奉皇帝之命前来平定西北,行使一切权力,也可算作代皇帝给前线战士嘉奖。来,我代陛下敬你一杯。”

  方大眼忙不迭端着酒杯站起来:“元帅,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

  敬了一杯酒,陆旋倒了第二杯:“你是从我铁羽营出来的兄弟,能见到你们建此功业,我比自己立了功还要高兴。大眼,这一杯是我自己敬你。”

  话音刚落,桌上几个铁羽营出身的弟兄们立刻动容,何承慕最是感性,眼圈微红。

  这番话朴实无华,偏偏情真意切,轻而易举唤起方大眼过往记忆。

  他空有一身蛮力,胃口大如牛,只是为了吃顿饱饭应征入伍。他跟随陆旋屡次立功,没有一次被上级贪功冒领,陆旋更是为了他们的前途,情愿将铁羽营拱手交给淳王,他才有机会得到淳王重用,成为今日义州主将。

  “元帅……”方大眼一张口,情绪太过浓烈以致声音走调,不得不顿了顿。

  他狠狠闷了杯中酒,手起杯落,酒器砸碎在青石板上,碎片飞溅。

  “我方大眼粗人一个,说不来他们这群酸腐之辈狗屁倒灶的场面话。我只一句话,有我方大眼在,他北蛮军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宰一双,谅他来个千军万马,我也保管叫他有来无回!”

  方大眼说到激动处站了起来,唾沫横飞,抬手对着桌面就是一掌。

  只听“咵”的一声,那数名参军大将围坐的红柳木桌轰然倒塌,和着碗筷酒菜叮当哐啷,一片扬尘。

  陆旋手里酒杯还没来得及放下:“……”

  何承慕还未淌出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咂叭咂叭嘴,他净喝酒了,还没吃饱呢。

  方大眼瞪着那双牛眼,无辜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把手背到身后去:“这是哪里弄来的桌子?怕是内里早就被虫蛀了,不然怎么会轻轻一用力就倒了?手底下人怎么办事的,这不是让元帅看笑话么,来人啊,换张新桌子来!”

  他拿手一指外边:“我,我去搬桌子去!”

  说完,一溜烟跑了。

  陆旋强忍笑意,还是他会掀桌子。

  捷报传回都城,赵青炜显然是最高兴的,整个人为之振奋。无论立功的人是否是陆旋本人,都是一个好消息。

  这是他继位以来,初次体会到大权在握,并做出功绩的成就感。

  重用一个没有世家背景,靠着军功上位的陆旋,出现任何失误,他这个做出决定的皇帝都难辞其咎。

  到时候,他还得重新写一份罪己诏,将自己识人不清、用人不明以致误国的罪名,当着满朝文武说一遍,那才真是上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下羞见满朝文武。

  现在西北传来捷报,朝中大臣仍有不同的声音,也仅是针对陆旋本人,面对皇帝,只有口称圣明的份。

  赵青炜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多年来的憋屈都在此刻一雪前耻,眼前豁然开朗。

  兀自高兴片刻,赵青炜向外吩咐道:“长赢,摆驾仁寿宫。”

  长赢恭敬垂首:“是,陛下。”

  仁寿宫中,两位太后一如平常,坐在一块儿下棋。

  薛太后思索片刻,落下一子,华太后随之落子,说道:“妹妹这一步棋下得好,也隐隐有大家之风了。”

  薛太后望她一眼,笑着道:“妹妹的棋都是姐姐手把手教的,下一步会落在哪儿,姐姐恐怕都看到五步之外了。”

  华太后笑笑,道:“这便是妹妹的独到之处。妹妹下棋稳扎稳打,从不剑走偏锋,我虽然能料到妹妹会在哪儿落子,却无法避免自己被一点一点蚕食。”

  两人相处非三两日,对方是什么样的情绪都已熟知,华太后虽然有些感慨,但并不含任何负面情绪。薛太后便也语气如常道:“可我从未赢过姐姐一局。”

  油亮温润的棋子在涂了蔻丹的纤纤玉指间翻转,华太后寻找着最佳落子点,一面平淡道:“那是你自己没发觉,你每一局都少输了一点,换一面来看,你就是多赢了一点。早晚有一天,只要对手出现一点失误,你就真的赢了。”

  薛太后闻言,手中棋子不知道该不该落下,眉眼中显出几分迟疑。

  华太后抬眸看向她,轻柔一笑:“到你了。”

  薛太后缓缓放下棋子,心中为她的态度感到疑惑,便听华太后说道:“好在,你我并不在一盘棋局上。”

  “姐姐……”薛太后觉察出她心情低落,却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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