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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政事从未上过心,但却专爱描摹些房屋桥塔。绘制之时,显露出惊人的专注与痴迷,常常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内,若有谁无意叨扰,他便亲自掌嘴五十下,连自己的妻妾子女都不放过。绘罢,就将这一幅幅天赋异禀之作暗自藏于房中,从不宣之于口。
元珩拿出另一本履历,扔在了谢义面前,“有人移花接木,让你这位惊才绝艳的匠人,一夜之间变成手握一州实权的官员,我说的对吗,卢大人?”
卢大人。
这一声“卢”字入耳,谢义猛地翻开那本履历,寥寥几行字迹,像拨开了虚假的外壳,血淋淋的皮肉暴露在外。
卢弼,卢氏庶出幼子,是卢源的幼弟,和景十八年秋,入将作寺任六品录事,和景二十年因景明寺一案被判处流行。流放时,被衙差打瞎了右眼。
元珩道:“景明寺坍塌一年后,巧遇六弟长子出世,父皇大赦,你侥幸免刑。因当年大案敏感,你是仅存不多的幸免者,卢源为避嫌,令你套用虚设身份出任徐州司马。本王查过,卢源素来看不起你这位幼弟,说你性情古怪,除了绘图,一窍不通,后来是你家老太君出面,命卢源无论如何都要为你讨个官职,你这才入了将作寺。”
谢义的面色渐渐黑沉,除了那只左眼依旧有光,整个人像要在这昏暗的牢房中缩退的无影无踪,弱声道:“我一生庸碌无功,唯一值得骄傲之事,就是景明寺的图纸,可是……”
他忽然抬高语调,猛地仰头,愤慨道:“那个封预窃走了我的心血!身为将作大匠,他竟然拿着我的图纸去邀功,他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仿佛无力续言,喘着粗气接着道,“天可怜鉴!他活该被判了死罪!他活该!”紧跟着,便是一阵悲戚的狂笑。
将作寺现存的这张图纸,依旧署着时任将作大匠封预的大名。梁王监管将作时,可能也从未想过,自己信任的这位将作大匠,会窃别人之作图名请功。
许久,他收起笑意接着道:“卢源凭自己是卢氏的嫡长主君,此前百般羞辱我,除了祖母可怜我,卢家上下有谁对我正眼相视!那时,我便起誓,若有一天落得万劫不复,黄泉路上,也定会让卢源相送!”
谢义的喘息霎时间急促起来,脸色愈发黑沉。
元珩目中灼灼,突然掐起谢义脖颈逼问:“出事时,七弟已经十四岁,凭他之智,怎会在起火之时寻不到半点逃路,定是被困在寺里才无法脱身,景明寺里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窍?”
“本王现在就要你把景明寺内的布局全部画下来!”他将案旁的笔塞至谢义手上,“画啊!”
作为皇家敕造寺塔的图纸,必得留稿存放,既然能如此堂而皇之保存,若有什么关窍,也必不会透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谢义的气息已微弱到只余一丝,握着笔的手缓缓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