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家17(1 / 2)
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日落之前抵达了眉州,此地是大文豪苏东坡的故乡,素有“千载诗书城”“人文第一州”的美誉。到了黄先生家之后,彩云和黄瓒拉着我先去给黄先生的母亲吴氏请安。吴老夫人见孩子们回来了,高兴不已,便聚在一起寒暄。
正聊着,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似有几人由远至近,边叫嚷着边往老夫人房间这边来。
吴氏让身边的丫鬟出去看看怎么回事。黄瓒是个爱操心的,忙跟着丫鬟也出去了。一出门,见到冯姨妈正指着旁边一男子的鼻子高声骂着:“你如今也是窝囊到家了,有那放钱出去的贪心,却无要债的贼胆!这世道可真是变了,欠钱的是爷,要钱的倒变孙子了!”
“姨妈如何动这么大肝火?发生什么事了?”黄瓒见他妈怒气上头,好奇问道。冯姨妈一见他儿子回来了,眼睛一亮,立刻高声道:“哎呦,你回来的正好!快收拾收拾,跟你姨舅要债去!”
我和彩云搀扶着吴氏走出屋门,吴氏看院里站着冯姨妈、她弟弟冯保和管家徐仁。大家一看老夫人出来了,便停止了说话,纷纷向她施礼。冯姨妈见到老太太,立刻变了副委屈的样子,拿帕子掩着面抽泣道:“哎呦,老夫人,这事儿可真不怪我呦!”
“到底是怎么回事?”吴氏问道。
徐仁对众人道出原委:“禀老夫人,因媛姑娘马上要嫁去成都,老爷来信说让家里从公中支取银子给姑娘置办陪嫁之物。结果老奴发现账房的银子数目有一笔对不上,少了三十两,便让人重新核对账簿,调查失银原因。结果查到是姨奶奶五个月前偷偷支走了这笔钱,一直未还。因姑娘嫁人是大事,要的又急,老奴只好找姨奶奶索要。姨奶奶道五个月前姨舅爷因打麻将欠帐,便借了去,让老奴去姨舅爷家讨回银子。结果姨舅爷道本来是有钱还的,因他在外放了一笔印子钱,放给三苏街米铺的蒋掌柜。那蒋掌柜本来说好卖了今年春米,有了周转就还银子。谁成想一个月前,天灾失火烧了米铺,蒋掌柜和他老婆都在火灾中一同去了,只留下一个孤女蒋氏,现年十一岁;还有个十五岁的养娘,年纪皆幼,又是女眷,未经世事。只好把丧葬事宜全权委托给族中大伯操办。姨舅爷拿着借贷字据去找那蒋大伯要钱,谁知那蒋家大伯说主家米铺全毁,已经困难,所剩银子全都用来置办殡殓了,已无钱还债。姨舅爷看这钱要不回来了,只能如实回禀姨奶奶。”
徐仁望了一眼冯姨妈,继续道:“姨奶奶看借出去的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便向姨舅爷恼了,直嚷着要去蒋家要债呢。”
“那蒋家已经烧空,孤女可怜,着实不忍心再找她们要债。”冯保为难道。
“我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道是父债子偿。你光看她们孤女可怜,我们黄家的银子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冯姨妈对冯保骂道,“我好心拿公中的银子帮你,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帮着蒋家说话!早知道如此,我就是见你死在麻将桌上,也不会拿一文给你!”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在这里吵了。老徐,那媛姑娘的陪嫁钱可还够支取?”
“回老夫人,紧着些花销还是够的。”
“既然够了,就赶紧先把自己家里事情办了。”吴氏对徐仁道,又对冯姨妈道:“老爷、夫人不在家,让你管着钱,就万不该偷偷支了公中的银子拿出去放印子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今黄瓒回来了,你把账房钥匙交给他,以后让他打理。”
冯姨妈一听老夫人夺了她的财政大权,有些干恼,但好在是交给亲儿子,也就罢了。黄瓒一听奶奶让他掌管家里财务,顿时喜笑颜开,直谢奶奶知人善任。吴氏对他道:“蒋家那边,你回头跟你姨妈、姨舅自己商量着办,想办法把空缺补上。”
“是,奶奶。”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媛姑娘和姑爷今日舟车劳顿,也早些下去歇着吧。”吴氏道完转身回屋了。
夜里,冯保看外甥回家来,硬要拉他出去喝酒,黄瓒把我也喊上了。席间三人推杯把盏,边喝边聊。“姨舅,蒋家的钱果真要不回来了吗?”黄瓒问。
“我看难,铺子、东西皆烧没了,只剩那间铺子的地契还值些银子。蒋掌柜没儿子,眼下他们家一应事务都在蒋家大伯手里,估计早就清算出来占为己有了,就算有钱也未必肯拿出来替那孤女蒋氏还债。我也是倒霉,本来他们蒋家的生意向来是不错的,我还指着这三分利的买卖赚上一笔呢,这下可好,连本儿也陪进去了。”冯保喝了口酒,郁闷道。
“父母双亡,家财又被大伯侵占,那孤女日后无依无靠,如何赚钱还债?”我道。
“那恐怕只能取价卖身了吧。”冯保道,“我看那蒋大伯也并非善类,既侵占了蒋掌柜的家财,怎会好生善待那孤女?我前儿去要债,只听得他道:‘要钱没有,要人只此一女,要便留下字据,把人领走,从此两清。’好歹是亲侄女,竟随意作价卖身,真是禽兽不如。”
我听到此话,叹了口气道:“若蒋家大伯不愿抚养孤女,果真把她卖了抵银,蒋氏恐怕此生苦海无边,确是可怜。”
黄瓒喝了口酒,突然眼睛一亮,道:“哎,姨舅,我到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什么主意?”冯保问。
“若那蒋家大伯执意要卖女,不如就用你这字据把她领回来。我姐姐马上要出嫁,本来身边就无贴身婢女,买回来给姐姐做个陪嫁,以后让姐姐、姐夫好生善待于她,总比卖给别人强些。本来你这债就是我家公中的银子,权当我家用三十两买了个陪嫁丫头,此事也就了结了。姐夫,你说好与不好?”黄瓒兴奋道。
这次云南之行,我亦认为彩云身边确实应该有个婢女伺候,直想着回成都禀了父母给她安排,如今黄瓒想买了那蒋氏给彩云做陪嫁,倒也不是不行。于是道:“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就不好言语了。你们可去问问老夫人和彩云的意思。”
“那明日你去问问老太太、你妈和你姐的意思,回头告诉我。蒋家那边我去开口要人。”冯保道。
翌日,我跟吴老夫人道别,要先回成都安排婚事,派迎亲的人七日之后过来接彩云。临行前,我拉着彩云的手,道:“家里人为何都唤你为媛姑娘?”
“我原就叫黄媛,因自小爱读书,爸爸早早给我表了小字‘彩云’,遂一直以字相称。你亦唤我彩云便好。” “原来如此,彩云,你在家好生等我七日,把要带去成都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仔细注意身子。等你过了门,自在家里好好做你的大少奶奶。”彩云羞涩地点了点头,“廷和,你一路注意安全,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