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心疼14(2 / 2)

浮子暇不想搭理他,拍开他的手,又凑到顾婉音面前。

“二妗妗,小六是认真的么?”

只是浮路就站在顾婉音身旁,抄手看着这方交谈。

顾婉音揣度着语句,回复道:“瞧起来,小六待敬先生是认真的。她虽是把两位先生都带在身边,可心里却是偏向敬先生的。说不定,明年此时,还真就成一家人了。”

这厢浮云卿揿住最后几张纸钱,潇洒一挥,终于转过了身。

抬眸便看见敬亭颐与卓旸二人站在自己身边,把身后的风景挡得严实。

“回去叫女使给您捏捏手臂,这样就不疼了。”

“公主,手没事罢?”

两道声音一同窜了出来。

敬亭颐厌卓旸跟他抢话,卓旸也烦敬亭颐珠玉在前,叫他的话被衬得颇有讽刺意。

显然是敬亭颐的话更得浮云卿欢心。

但她的回话十分巧妙。

“手是有些酸,肌肉绷得紧。不过没事,撒撒纸钱而已。谁叫今早睡过头了呢,赏罚有道,做错事,理应受罚。”

为甚扫墓这般重大的事都能睡过头,还不是因着昨晚与敬亭颐一道赏天边月,忘了时辰。

浮云卿回了卓旸关切的话语,也有意无意地点出与敬亭颐之间的暧昧。她往两位男郎心里,轻飘飘地投掷下一个举足轻重的钩子,偏偏假作不经意状。

敬亭颐笑了笑,身影一侧,给浮云卿让出了道。

而后各自分散,敬亭颐骑着骏马,与卓旸一左一右地跟在金车身旁。

浮云卿觉得车里闷,掀起帘,往车外撇撇头,“敬先生,我就说兄姊们不会为难你的。可惜今日他们是错峰来的,咱们没赶上前一波,也没叫你认全人。”

卓旸一听,抢话道:“公主,我们做先生的,先是臣再是师。君不召见,做臣的怎能主动邀见?”

浮云卿剜他一眼,“我嚜,是在跟敬先生说话。你要是有什么不满,等我说完,你再说。”

说着又撇回头去,继续盯着敬亭颐。

见他若有所思,沉默不语,浮云卿问道:“是有什么事么?”

敬亭颐不动声色地勒紧缰绳,说是。

“今晚,我与卓旸有事,要出去一趟。”

言讫,朝卓旸递去个讳莫高深的眼色。

“噢,我想起来了,今晚我俩要出去准备教具。”卓旸随即补充道。

浮云卿一听是为了她的学业,霜打茄子般蔫了下去。没有多想,摆摆手,道:“去罢,去罢。”

暝暮悄升,渐渐刮起一阵阵回旋往复的风。

素白纸钱被风卷起,递嬗离开寂静的永昌陵,落至四面八方。

整齐的檀栾修竹今下欹在歪脖柏树上,枝干新叶交错缠绕。粗壮的枝,怯嫩新生的芽,几欲要融成一体。

却恰好围成四四方方的树框,罅隙空旷,里面装着枯黄的天。

待满天愈发黑漆,一轮弦月便落进罅隙里,霎显湫窄。

“嗖——”

敬亭颐挽起漂亮的剑花,长剑迅疾一刺,出鞘凌然,刺入却显得沉闷。

“砰——”

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敬亭颐敛眸,剑身啪嗒啪嗒滴落着鲜血。血味迅速蔓延开来,却又被迅疾的风吹散。

“这次出手略显犹豫,你在想什么?”

卓旸自树影处走出,抬脚将地上恐慌挣扎的重物翻了个身。

原来这重物,竟是个高壮的汉子。

汉子脖颈青筋暴起,喉管里的血喷了自己大半张脸,正像残损的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卓旸利落地抽出蹀躞带上别着的小匕首,猛地弯腰,那匕首便准当地刺入了汉子的心口。

人一下没了气。

卓旸垂眸乜着汉子的右腹,那处衣襟破裂,被鲜血洇成晃眼的血花。

“杀人诛心,你没听过么?”卓旸嘲讽道:“官家要的是一具死尸,又不是半身不遂的活人。”

他擦净匕首,轻声说:“你不该分心。”

再抬眸发现,原来敬亭颐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趁着他说话的空隙,这厮早把长剑收回了鞘。

敬亭颐淡然环望四周,血味被冲散不少,可肃杀气息仍旧存在。

他侧身,淡声道:“人是杀不完的。官家要走的这条路,阻挡者太多太多。你还是存些精力为好,毕竟我们还未曾接触到最大的刺头。”

今晚的风,吹得他清醒,也吹得他心里有些酸,有些累。

遂交代道:“剩下的几人,你去做了罢。”

朦胧月下,敬亭颐裹着一身髹黑夜行衣,身姿劲瘦挺拔,眉目寂冷,比及青天白日里,在浮云卿身旁温润清朗的模样,堪称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卓旸颔首说好,不过又问:“那你呢,你不会又要跑到祠堂里,朝祖宗絮絮叨叨罢?”

在没来公主府的二十余年里,每逢清明,这晚敬亭颐便会去一个破败的祠堂里上香。

那里供着他的列祖列宗。原本他是有情有义的,被官家选中后,要抛却亲朋,遗忘过去,成为一个杀伐果断,视人命如草芥的刺客。

今年他本可以回绝浮云卿的请求,可他没有。他跟着浮云卿,白天见了浮家的祖宗,夜晚还要给浮家做事。

敬亭颐喃喃道:“往后,我不会再去祠堂那里了。你做完事,把祠堂悄摸拆掉,千万不要叫官家起疑。”

卓旸眉梢一挑,不置可否,“你不去祠堂,那要去哪里?”

“回府。”

说着,敬亭颐抽出那汉子腰间藏匿的一封信,在卓旸惊诧的眼神中,掏出火折子,将信焚烧殆尽。

黑齑夹杂在纸钱中,一道在半空中挥旋。

旋即又蹲身睐着浟湙的河流,敬亭颐捋起衣袖,掬起一捧水,精细地洗干净手。确信甲面至手腕都没有血滴和血腥味后,方起身走开。

“这个时候,公主该吃宵夜了。我去给她做好吃的。不然她睡也睡不好,临了再埋怨我。”

骇冷的月色中,敬亭颐颀长的身姿穿破黑与白的交缠,独身走远。

有片纸钱恰好落到他的脚下。

今晚的纸钱都是浮云卿撒来的,他心里隐隐有种被窥视的快感,这种快感激着他做出什么动作。

往常他会继续奔赴树野,一剑封喉,看着一具具尸体倒下,空虚的心被黏稠的鲜血填满。

今晚,他属于浮云卿。

日日夜夜,他都属于浮云卿。

(本章完)

作者说:所有人都不简单,敬亭颐最不简单。

哈哈下更明天0点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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