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粉红(含入v公告)24(1 / 2)
斑驳的月躲在乌桕树后,黑魆魆的天渐渐吞噬了四周的光亮。
浮云卿掇来条杌子,抱着一瓯阿驿,窝在廊檐下坐着。一边啃着阿驿,一边仰头望天。
如今麦婆子身子好了些,不再干重活儿,便操心着浮云卿的起居吃穿。
乜见她只披了件薄衫子,锁骨至胸前大片肌肤袒露在外,麦婆子掀来件薄毯,披到她身上。
“现下已经亥时了,公主怎么还不去歇息呢?”
浮云卿打着哈欠,可她并不困。
“睡不着,婆子先去歇息罢,不用时刻操心着我。”
麦婆子噢了声,仍放心不下,俯身问:“要不给您把安神香点上?方才我进屋踅摸一圈,见香炉里没燃香。这一月来,您每晚睡前都要点那块香,今晚怕不是忘了嚜。”
浮云卿摆摆手,说不用,“那香以后都不用点了。没有这香,我也能入睡。”
麦婆子见她兴致不高,不敢多问。
“熬夜伤身,您记得早点睡。”
话落便归了侧屋。病隙间,她想通了许多事。到底是要尽心尽力做婆子的,旁的事,不要过多肖想。
未几,浮云卿起身回了卧寝。
正侧躺在床榻上,想着明日要做的事,便见尾犯踅步来报。
“卓先生那头刚传来消息,明早他要出府处理些私事。吩咐我来给您说一声,明早他给您请不成安了。”
“他又要出去?”浮云卿坐起身来,悻悻说道:“打他来府里住,告了多少次假了,数都数不清。敬先生与他同为夫子,他比敬先生差远了。人家每日都待在府里,随叫随到。他呢,是整日见不到个人影。”
尾犯觑着她的脸色,回道:“卓先生是武将嚜,武将坐不住,实在再正常不过。敬先生的确一天到晚都待在账房里算账,旁的时候,都是跟公主您在一起的。”
“府里拢共二三十口人,我也是去年才建府的,府里的账不过一年,哪里需要他每日都去算。再说,在敬先生接手之前,账房就没人管了么?”
尾犯赧然道:“的确没人细管。先前府里的事由两位婆子管着,后来麦婆子抱病,成了禅婆子与敬先生来管。半月前,禅婆子也问过敬先生账房的事。他的意思约莫是,账不多,但记录得潦草,大几项支出对不上,这才耽误许久。”
“确实不是件轻松事。”浮云卿倏地揿住尾犯的手腕,把她按到身边坐下,说道:“明早我去慰问一番。敬先生为公主府操劳许久,我总得有个表示才行。”
尾犯点头说是,“为甚要在清早?吃过午膳去慰问,不行么?”
却见浮云卿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我自有打算。”
这晚她睡得不甚安稳。
平时是心浮气躁,今晚却是激动得恨不能把嗓子叫破。
她看过不少情情爱爱的话本子。那里面都写过,才子佳子要确认彼此的心意,需得寻个意外,叫小娘子羞红了脸,小官人臊得支支吾吾,不消说,这对有情人就成了。
想了一晚的意外邂逅,次日卯时一刻便缠着女使梳妆打扮。
浮云卿不欲声张,穿衣裳洗漱的动静窸窸窣窣。越暨岑寂的小院,她才放松地呼了口气。
院里冷清,不似她那进花木繁茂的院,这里没有一个花哨的物件。
只围出一块地,洒下菜籽,今下冒出了绿苗,给这冷清的院添了份烟火气。
卓旸不在,倒遂了浮云卿的意。不在正好,她与敬亭颐相处,亦不受拘束。
想及平日卯时,敬亭颐已经起来准备给她上早课。眼下浮云卿并未多想,敲了敲户牖,轻声道:“敬先生,你在里面么?要是在,那我就进去了,我有话对你说。”
她的话院里来回转悠,又空荡荡地折了回来,没被及时接住。
浮云卿又敲了下,稍抬高些声音,再问:“敬先生,你在么?”
依旧没有回应。
浮云卿无奈地叹声,“看来是不在,真是可惜。”
哪知甫一转身,便清晰听见,屋里传来“咚”地一声。声音沉闷急促,似是重物落地。
“敬先生!”
再顾不上什么礼节,浮云卿乍然推开户牖,提着衣裙冲了进去。
然而鞋履刚踅进屋,便猛地刹住。
浮云卿登时瞪大了双眸,只看见——
金丝细箴竹帘高低垂落,与骤然投来的光束交杂,朦朦胧胧地勾勒着一道跌落在地的身影。
那光束窜来窜去,引她睐见敬亭颐未挽起的墨丝倾斜一地。他身上披着一件螺青外袍,堪堪挂在肩头,腰间松垮地套着丝绦,似是匆忙拽了件衣裳披上。
他惨白的胸膛,他起伏有力的小腹,一览无余。小腹以下,恰好被竹帘挡住,叫人看不清。
敬亭颐低着头,眼神惺忪,恍似是被她叫醒的。
只是他面前翻滚一圈的茶盏又在提醒着浮云卿,方才那重物原是掉落的茶盏。
敬亭颐又像是被茶盏坠地声惊醒的。
兴许手忙脚乱的收拾之间,他一慌,就滑倒在地上。
“敬先生,你还好么?”浮云卿试探问道。
“别……别过来。”
也许是他拒绝的声音太小,也许是他侧首阖眸,而长发挡住了他难堪的神色。总之浮云卿并未接收到他的回应,于是慢慢踱步过去。
眼下她与敬亭颐之间,只隔着一道竹帘。
浮云卿毫无犹豫地掀开竹帘,几乎在同时,听及敬亭颐颤声乞求了句:“不要看。”
可他的话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物直顶着他的小腹,她曾在避火图上见过的,也在一些不入流的话本子上见过的。
可再精湛的画技,再生动的语言,都无法描述出这匆忙一瞥。
粉粉嫩嫩,似一树摇曳的樱花。
敬亭颐不知道事情为甚会发展到这般叫他难堪的地步。
睡意朦胧间,他隐约听及浮云卿呼唤的声音。他歇息时不好着衣,今下屋前站着他最在意的人,忙披了件外袍,想着先说句“稍等”,谁知床头几上的茶盏突然掉落在地。
他也似睡懵般,迟迟做不出个反应。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跌落在地的,也不知浮云卿是什么时候走近。
更不知,该如何向浮云卿解释自己身子的异样。
她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如何知晓男人晨起身子的异样。
“别……别看。”
敬亭颐支支吾吾的话,把浮云卿飞走的神给勾了回来。
“我……我并非无意……”浮云卿羞红了脸,连连后退,“说错了,我并非有意窥见你……”
那几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浮云卿飞快跑出屋去,“砰”一声合上户牖。
她背靠着户牖,按着慌张起伏的胸口,一声一声呼着气。
“你,你收拾好再说。”
浮云卿脸颊红意迟迟未能消退,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回想方才那一瞥。可脑子却不听使唤地,一遍一遍回放着那些细节。
“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不知怎的,就嘟囔出这么一句。
大抵是对那物最好的形容。
“还……还是粉粉的。”浮云卿蓦地捋起衣袖,对着自己的小臂来回比划。
待意识到自己在做甚么荒唐事时,她羞地直跺脚。
“就不该听缓缓的,回头得找她好好说道说道。”浮云卿低声嘟囔道。
“听什么?”
户牖倏地朝内打开,浮云卿“哎唷”一声,身子失了倚靠,直愣愣地往后躺去。
她怕极了,阖目颤睫,料想中的栽倒并未到来,反而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敬亭颐轻轻拽住她扑腾地手腕,另一手搂紧她那搦细腰,从背后把她环住。
他弯腰低头,看见浮云卿烧红的脸颊,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她比他想象中,更在意他一些。
那些难堪与羞耻在此刻都成了莫大的喜悦。能引起她心底半分波澜,那一瞥,也算值当。
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他半点位置的。
敬亭颐俯到她耳边,轻声哄道:“别怕,臣护着公主,您不会摔倒的。”听及,浮云卿蓦地睁开眼,才发觉原来她与敬亭颐离得是这样近。
近到只要她稍稍回首,她的嘴唇便能贴到他的。
浮云卿眨巴眨巴眼,“我……我忽然想到,还有些事要做。先……先不打扰敬先生了。”
说着便窜出了这个暧昧的怀抱,提着衣裙一路小跑,再不回头。
脸红,也是变相的满意罢。
她很满意他。
敬亭颐心里浸了蜜一般,吹来股燥热的风,他都觉着凉爽。
这风却吹得浮云卿一颗心怦怦直跳。
她窜回卧寝,煞有其事地叫来侧犯尾犯,连声抱怨着方才的事。 她不会把那眼瞥见的说出来,只是含糊称,自己在那院里办了个丢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