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端午(一)26(1 / 2)

继而传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假咳声。

贤妃睇浮云卿一眼, “平地还能绊倒,两只眼长着纯是用来出气囖。”

淑妃轻撞了下她的胳膊,低声劝道:“行囖, 你数数你夹枪带棒地说小六几回了?她都多大了,出门在外一点面子都不要么。当着大家伙的面数落孩子,这不是故意叫她难堪么。”

贤妃冷哼几声,“脚扭到了么,扽扽你裙上的土, 真是没个规矩样子。”

浮云卿撇撇嘴,倏地从敬亭颐怀里窜了出来,面色尴尬, 不自在地抹了抹鼻子。

今晚皇子皇女与皇孙来得齐, 一路说说笑笑话家常。

空荡荡的艮岳渐渐被摇曳的灯苗阗满。花鸟纱灯上下相连,一个接一个地缀在木棚上,摆在游廊侧旁。宫婢提着宫灯,尖头履踢着坠地的衣裙,不徐不慢地踅在各位贵人的身边。

髹黑户牖围着的一方光景渐渐由红日晚霞变成冷月星辰。比及踅足前殿, 玳筵各事已经就位。

通嘉持着佛尘,拱手朝皇子皇女作揖。

“几位殿下,家宴安排男女分席。男桌于东, 女桌于西, 菜肴都是一样的规格。”

不等皇子皇女做反应, 官家便摆摆手说不必,“家宴,家宴, 是家要紧, 要是宴要紧?一家人还分什么你一桌我一桌的, 朕想拼成一大桌。通嘉,你吩咐内侍换换。”

通嘉呵腰说是,“小底这就去叫明吉拼桌。”

听及这个陌生的名字,浮云卿往前扒扒头,乜见一位清瘦的少年郎,正指使着几位内侍搬来一张髹红梨木大圆桌。

“这是谁?先前到禁中来,也没见过他。”

二公主浮子暇眉梢一挑,不怀好意地拍拍浮云卿的后腰,戏谑道:“是不是看中人家了?欸,我原先打听过这厮。明吉原是入内内侍省的普通内侍,清明取出了新火,爹爹很是欣赏他,直接把他调到通嘉身边做事。据说,是有意培养成下任内侍大监。”

浮云卿回道:“通嘉精神抖擞的,轮到明吉,不知是几十年后的事了。原本做个平平无奇的内侍,熬到年龄,就能出宫颐养天年。可若真做成内侍大监,不得一辈子待在禁中嚜。无儿无女无妻的,当真是惨。”

“无儿无女,可以认个干儿子干女儿,不妨事。给点好处,干的比亲生的还孝顺。无妻么,长居禁中的都会找个对食。又或是,入哪家贵女的幔里。”

浮云卿愕然地张大嘴,将浮子暇扯远。

“二姐你竟还要找面首么,你府里哪些没有三千也有一百,方才驸马就在你身边站着,你竟一点也不避讳,还真不怕后院起火掀翻天么?”

浮子暇嘁了声,“谁说我要找面首了?再说我也不是给自己找的。”

趁那头官家一行人侃聊,浮子暇将浮云卿拉到廊柱下,煞有其事地说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嚜。我姐姐曾说过,端午甫过,你那招驸马的相看宴约莫就要办上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嫁了人,纵是夫家待你再好,那也是得丢了大半自由。你趁着没成婚,找几个顺眼的男郎玩玩。成婚后,可就没这逍遥时候了。”

“玩玩?”浮云卿一头雾水,“这种事,也能玩玩?何况你给我找的男郎还是个内侍宦官,就算要玩,那怎么去玩。”

浮子暇勾唇,笑得张扬,“这你就不懂了罢,靠近些,我给你仔细讲讲。”

男女狎戏,握雨携云,这事浮子暇早玩出了无数花样来。她对研究此事乐此不疲,哪想刚挽上浮云卿的胳膊,还未开口,就睐见敬亭颐走了过来。

浮子暇见状,黯然推远了浮云卿的身。

“有缘再跟你说。”说罢转身便转身离去。

留浮云卿与敬亭颐大眼瞪小眼。

“外面冷,您同臣一道回去罢。”敬亭颐温声道。

“噢,噢,好。”

她的心怦怦乱跳,明明浮子暇提到的人是明吉,可她却不自主地把那个用来“玩玩”的人当作敬亭颐。

胡乱肖想,眼下正主近在眼前,可浮云卿却不敢看敬亭颐那双好看的眸。

归席落座,左手边是敬亭颐,右手边是卓旸。

官家肃声道:“初五端午,比及初五,各人有各人的事,各小家有各小家的事。索性把家宴提到了初二,阖家团聚,热热闹闹地吃顿饭。往后再聚,就得等到十五中秋了。吃过团圆饭,往后都要办漂亮事,也不愧对咱们老浮家的列祖列宗。”

说着戏谑一笑,“尤其是小六,往后可不能像今日这般一说就哭了。在家里,有爹娘宽慰你。可在外面,要是受了委屈,吃了亏,要吃一堑长一智。总是不成熟,就是把你嫁出去也不放心唷。”

浮云卿赧然说是。

怎的今日大家话里都想提提她成婚找驸马的事?

原本找驸马是她给自己平淡日子里寻的乐子,想着婚后有个中意的男人照顾自己,约莫会是一番不同的体验。

可这事自己想与别人想,总是不同的。自己想那是乐子,别人想便成了愁事。

推杯换盏间,浮云卿悄摸扯了扯敬亭颐的衣袖。

这头敬亭颐正给她剔鱼刺,见她满脸僝僽,侧目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再等等嚜,这块鱼很快就剔好了。”

浮云卿的确腹中空空,可来找他说话却不是为着吃的事。

“二姐刚刚跟我说,端午甫过,招驸马的相亲宴就要来了。原先我想着,这事是我一人的意愿,可今日想来,怕又是要重蹈太宗朝几位公主的命运了。”

敬亭颐挑鱼刺的动作一滞,轻声问道:“什么命运。” 浮云卿些许泄气,“就是拿婚事做权谋制衡的命运喽。太宗朝也有过变法,朝中各派势力斗来斗去。太宗为着稳固臣心,便挑世家贵胄与皇子皇女成婚。皇子尚武家女,皇女嫁朝臣子。几位兄姊如此,我亦如此。”幸而圆桌大,声音杂,浮云卿这话被嬉笑吃酒声掩盖过去,却一字不落地传到敬亭颐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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