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十四:立秋64(1 / 2)

八月初八立秋, 本该是休沐日,却因着立秋缘故,往后顺延。

卯中, 偈楼肃重的钟鸣声传得悠扬遥远。

这个时候,坐落在州桥御街的商铺都挂上了招揽客人的青旗,来回走动的早点摊贩也支起了摊子架,将一篦篦蒸笼摆好,扬声吆喝。雾气消弭, 取而代之的是香喷喷的炊饼味,热闹闹的喧阗声。

禁中没有民间的烟火气,只有朝官即将掀翻天的怨气。

朝官的身子被富得流油的京城, 养得金贵矫情。不愿早起, 不愿晚睡,不愿操心,只愿做安康盛世里的一条米虫。

早朝实在是件折磨身心的事。

一时垂拱殿内,诸官都在暗自腹诽着司天监秋官的谄媚。

若非秋官固执地要做秋来,他们早搂着美妻娇妾, 窝里暖和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去了。

“陛下,今日八月八,属立秋。”司天监秋官持着笏板, 提声禀道。

官家强撑着惺忪的眼, 犯困的, 岂止只有朝官。

他像模像样地道声好。勉强抬眼,遥遥睐见秋官指着垂拱殿外的一棵梧桐树,说:“立秋, 秋来。”

诸位朝官虽知此事不新奇, 可听罢秋官的话, 依旧心照不宣地扭头朝殿外看去。

秋官话音甫落,那棵桐树便应景地落下两片桐叶。

两片稍稍泛黄的桐叶,当着诸官的面,轻飘飘地旋着。

落叶知秋,秋官甫禀立秋,桐叶便听话地离开枝桠。

不知情的外人会说,这是司天监的魔力所致,竟能使唤一棵没生命的桐树做事。

知情的却只道司天监用心良苦。

垂拱殿外常年光秃秃的,这棵独秀的桐树,七月中旬,便被司天监移栽了过来,就是为着今日图个吉利。

早朝前,秋官提前拧松两片桐叶,确保桐叶与枝桠藕断丝连。明面上看,桐叶长在枝桠上。实则叶根处早已松垮,就差一阵风把它旋下。

秋官提前安排好开殿门的人,等他手一指,殿门打开,带来一阵微弱的风,将两片桐叶打下。

这世间大多惊喜,都是人为。官家看破不说破,乐呵呵地笑,“节日逢休沐,休沐需得顺延一日。诸卿早朝辛苦,就此散朝罢。”

送走一帮满心怨气的朝臣,官家换上一顶软脚幞头,踅及殿外,将那两片落在地上的桐叶捡起。

初秋,梧桐叶缘,刚刚泛起几点黄,剩下被葱郁的绿阗满。别看立了秋,可秋老虎的威力仍在。天还得热一阵,纷乱复杂的人心,还得焦灼一阵。

官家捏着桐叶,明知故问地朝大监通嘉说:“秋官说秋来,桐叶就落了下来。你说神奇不神奇。要不外面都传,司天监里的官,不仅会看天文历法,还会施展戏法。”

通嘉心叹此事水深,他摸不清官家的心思,只能附和说当真神奇,“小底还记得去年立秋,秋官不止念落了桐叶,还当着朝官的面,展示了‘葭灰占律’的绝活儿,把诸位惊得不轻。嗳,小底想,那葭灰占律比念落桐叶还妙。”

所谓葭灰占律,是指将芦苇灰塞进十二根铜管里,每根铜管象征一个重要节气,其中就有一根立秋管。十二根铜管藏于密室,到哪个节气,哪根铜管就会应时地喷出芦苇灰。

往年,司天监清官家到密室,观赏葭灰占律。去年不一般,官家邀了几位朝官,一道去密室观赏。

葭灰占律的妙处愈传愈广,就连见多识广的通嘉也赞叹不已。

官家只是笑得憨厚。

葭灰占律,也是个唬人讨吉利的活儿。

到哪个节气,司天监会提早在哪根铜管里设机关。机关不高明,仅仅是将几种生热的药草,一股脑儿地塞进铜管。比及节气日,司天监会牵动机关。药草擦来擦去,不断生热,最终“噗”地把芦苇灰喷发出去。

不高明的手段,不过徒增些怪力鬼神的说法,没什么实际害处。因此官家并不做计较。

他将两片桐叶塞进通嘉手里,“这两片,一片给圣人,一片给小六,让她们二位沾沾立秋的喜气。”

通嘉呵腰欸了一声,交代明吉往公主府跑趟。

现今明吉可不比从前风光得势。他与苍巴互调了职位,变成了一位普普通通的内侍郎。

这厮清明取新火,自此平步青云。做事利落,不谄媚献殷勤,老老实实地做事。明明会有大好前程,却莫名遭官家一顿批,霎时一落千丈,受尽白眼。

失势豺狼不如狗,谁都来贬低他一句。

阴差阳错的,苍巴被官家提拔上去。通嘉一直想做成的事,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地做成了。

他心想,兴许明吉是得罪了禁中哪位贵人罢。他挺喜欢明吉这孩子,给了明吉一次好机会。剩下的造化,就看明吉自己了。

那厢浮云卿正与敬亭颐待在小厨房里,一起做秋水。浮云卿给敬亭颐系上围兜,好奇地问:“敬先生,秋水明明不是水,是赤小豆汤,那为甚会叫秋水呢?”

敬亭颐搓洗着红豆,扬笑回:“这不过是一个好听的叫法。立秋喝秋水,听起来诗情画意。习俗称呼嚜,都讲究诗情画意,朗朗上口。” 浮云卿手伸到脑后,编着那日见过的,曹小娘子头上的髻式。她把这称作厨娘髻,时下厨艺高超的厨娘,都爱盘这种将头发一股脑地摁在后脑的髻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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