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纵骄狂_分节阅读_第3节(1 / 2)
小椒堪堪闪过陈小二的踢腿,光火道:“死扎嘴葫芦,待你做罢这一套动作,咱们都去西天取一趟经回来了!”
那人开口,声音清清冷冷,似落涧寒流,道:
“要去西天的不是你们。”
此人方一开口,陈小二便犹如逮住了猎物的鹞鹰,直奔他而来,欲先下手为强。
然而于一刹间,这人忽将两手往腰后一探。冷光如悬天星斗,灼目而出。只听得一声铮鸣,半空里颎火迸溅!
原来是这披斗篷的人行云流水一般自黑檀鞘里拔出一枚符禹铁短剑,一柄嵌钢长刀,十字交错,稳稳接下了陈小二的铁腿。
“——而是他!”
这人冷声道,目光如剑,直逼陈小二。
两人甫一交手,煞气便如江河滔滔四泄。刀光剑影纷飞,他们瞬息间交锋数合。锵锵铮铮声不绝,似弦急筝乱。陈小二咋舌,与他交手的这人极强,静定持重,一息不紊,恐怕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仙山吏!
普通招法抵敌不过,陈小二一挥手,遣毒虫上前。飞蚁嗡声大躁,张獠向此人咬去,然而这人却深吸一口气,心手相应,刀剑似蛱蝶飞舞,疾如迅风速电。片刻之后,地上落了一层薄薄黑雾。那是被削去双翼的飞蚁,正于地上徒劳挣扎。
这人刀法和剑法皆刚、快、猛。陈小二再不敢大意,拼尽浑身蛮劲将铁腿砸向此人脸面,然而这人防守的架势亦稳当,仿佛铁墙一面。刀剑相交,再度拦下一击。烈风刮开了葛布斗篷,露出了其容颜。
烛光似水一般洗净了此人脸上的暗色,那是一位俊秀青年,缠一条缁布额带。面庞似白玉雕就,如月下梨花,却骨峻气遒,带着铁铸一般的刚毅。
而他的两眼犹如行空鹰隼,激明入神。
被那两眼一看,陈小二好似田间地鼠,惶悚不安。一个念头闪过,他得逃离此处,去一个更能施展拳脚的地方。于是他虚晃一招,便拔足猛奔,向外跑去。
还跌在地上的小椒大喝:
“方惊愚,去追他!”
陈小二步伐一滞,这个名字像一根针刺入他的脑海,他知道这个名字。方惊愚,仙山琅玕卫方家的次子,百年难遇的刀法剑术天才。而今日一见,端的人如其名,惊愚骇俗。
然而那青年却不紧不慢,收了刀剑,在桌前坐下,又一丝不苟地自怀里取出笔匣,摊开草纸,蘸饱了墨。
红衣少女大怒:“你不去追人,又在做什么?”
那名唤方惊愚的青年神色冷浸浸的,道:“我方才想起,还缺了几字未写。录辞的时辰、录辞人的名姓都未添上去。待写完了再追。”
小椒看着他一板一眼地埋头写字,火苗子舔上心头,一张脸涨得似熟透的柰果般红,憋了半晌后,破口大骂道:
“你倒是去呀,笨葫芦!”
与此同时,陈小二刚冲出客堂,风雪猛烈扑来,门外白雪皑皑,冻雾漫天。一个身影忽自旁经过,与陈小二撞了个满怀。陈小二身形一个趔趄,却见那人影竟是那先前睡在马棚里的乞儿,佝偻着背,手里提着一只茶壶,水差点洒出来。
他见了陈小二,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漫不经心地问:“小二哥,你去哪儿?”
那乞儿又将茶壶提高了些,陈小二才想起先前自己吩咐他给仙山吏们烧口茶吃,这厮在仙山吏们查过后便乖乖到后厨里倒腾茶水去了。但如今情势危急,陈小二顾不得说话,便一阵风似的从乞儿身边掠过去了。
乞儿看着他疾奔而去的背影,不解地歪头。他愣愣地杵在那里,望着风雪像帘子一般一挂挂从天幕里涌下来。过不多时,一个身影自客堂里闪出,与他打了个照面。
那是个身裁颀长,清隽却冷峭的缁衣青年,刀剑装璏,交错挂于腰后。那青年见了提着铜壶的佝背乞儿后,平静地问道:
“劳驾,请问方才有位着青衫的堂倌经过,你知他去往何处了么?”
乞儿想了想,伸指指向马棚。
青年当即扭身拔足,向马棚奔去,身形矫健如豹。
客堂里传来红衣少女的詈骂声:“方惊愚这大王八!脑筋同钢铸的一般,那字儿何时写不成,偏赶着这早晚么?”
独眼男人咳嗽了几声,道:“罢了,他素来就是这副性子的。倒是我不济事,旧伤积发,不然也不会自觉元骑队调回城中了。空有一副唬人架子,帮不上你们。”
小椒拧起了眉,放缓了声。“头项,您且歇歇,待会儿咱们再赶上去帮那锯嘴葫芦。他一个人不打紧的。”
男人却道:“他虽是天才,可也不过是位以血汗夺胎换骨的凡人,不可事事倚仗他。咱们稍歇后便赶上去。”
那乞儿靠在门边,将仙山吏们的话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沉默有顷,他放下手里的茶壶,踅步去了马棚。
已有两匹仙山吏的马被牵走,石桩上仅栓了一匹白青毛。看来是陈小二先前看上了那黑骊,方才逃窜时解了一匹骑上了。
乞儿在马棚里蹲下,先用之前打来的井水洗净了面。奇的是,那盘踞在右眼上的红疤竟积渐褪去了。原来那是塑面用的软泥,可用以伪饰容颜,他的右眼完好无损。
接着,他将两膀探进马粪里摸索了一阵,取出一根木条。用井水冲净其上污秽,那竟是一条漆红的彤弓。他再在谷草堆里扒拉出櫜鞬,櫜袋里装满了箭,许久不曾用过。
乞儿的手指忽而变得灵巧而迅捷,不过片时,便上紧弨弦。最后他身子突而直起,肩、肘、手平直如箭,架起弓。
风雪击面,天云一色。他持弓对向雪原,若有人此时在马棚,便能望见这乞儿肩臂紧实流利,隐蓄着猛虎一般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右眼,拉开了弓弦。
客堂之中,独眼男人正缓缓起身,红衣少女在一旁搀着他。
突然间,一道霹雳似的弦声自外传来,两人浑身一震。
独眼男人反应极快,身子猛然弹起。旧日的噩梦瞬时如浮沫般现于脑海,他几乎是同时低吼出声:“是这声音!”
“什么?”小椒不解。
独眼男人趔趄着站起,跨步冲出客堂。出门时脚边踢到了一物,翻倒了,铛啷啷作响,然而他无暇顾及。大风扬雪,天地仿佛为一层厚羊毛毡子所覆,茫茫皑皑。他却想起了一年前的箕尾大漠,那一日也是风沙大作。
那道声音已然深深刻进他的脑海中,那是他的梦魇,是恶鬼的足音。
独眼男人浑身觳觫,望着风雪:“是他……”
红衣少女自后赶来,困惑地睃巡四周:“谁?这儿不是没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