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纵骄狂_分节阅读_第63节(2 / 2)
玉鸡卫见他手法,心里不由得一骇:“琅玕卫果在韬光养晦!”
当年琅玕卫随白帝出征至方壶,身负重伤,只得用冰榇锁住,送回蓬莱。后来玉鸡卫听闻他养伤多年,生疏戈马,在去方府同其交手时也确觉其动作滞涩,可在镇海门前的那一战却是截然不同的捷敏。这时见楚狂剑势豪快,玉鸡卫确觉琅玕卫在仙山卫中仅居第八是一件可笑事,这样无出其右的剑术,想必琅玕卫是在作尺蠖之屈。
于是玉鸡卫也不再留手,后撤一步,自算袋中取出另一只金甲套上。往日他同旁人厮杀,赤手空拳一挥弹,已足教人化作肉糜。遇上顶厉害的武人,也只套一只金甲。而今这样两手皆套金甲的,便只有在碰上仙山卫的同侪时如此应对。
“来,小子!除却仙山卫外,你还是第一个能教老夫顶真的人!”
老人一套金甲,便教楚狂顿感压迫。每一爪皆能掀起万里长风,如雷霆震怒。楚狂以剑去抵,便觉手脚剧震,骨节欲裂。他并无方惊愚的铁骨,几次下来竟骨断筋折。玉鸡卫笑道:“你虽剑法好,可比起白帝之子来,身子却不耐扛,且若是今儿在此被打坏了,老夫便再尝不到你枕席上的妙处了,可惜,可惜。”
楚狂虽被打折手骨,闷哼一声,脸上沁汗,却似浑然无觉,狞笑道:“尝什么尝?不一时老子便剁你那二两肉拌猪食!”
然而玉鸡卫毕竟勇猛无伦,势若巍峙山岳,楚狂身上受伤,动作渐不灵光。玉鸡卫心想:“后生毕竟是后生。”便一面威逼,一面耍弄他。但楚狂此时忽换左手使剑,一转剑风,使出一套截然不同的法门。
这剑法十足惊艳,玉鸡卫见了,便如有一枚巨石投进心湖,狂涛骇浪翻卷不止。琅玕卫的剑法蕴剑、擦、点、刺的招式多,蜻蛉点水,折叶拈花,有一种天成的明秀,而楚狂新使的剑法大开大合,刚猛非常,最教玉鸡卫惊诧的是——这是银面人的剑法!
琅玕卫剑法守势居多,而银面人的剑术则咄咄进逼,一攻一守,两相结合,天衣无缝。玉鸡卫不禁怔神,仿佛置身于数年前的倾盆暴雨里,银面人执承影剑而来,逡巡多年的孤魂野鬼獠牙大张,等着咬上他的喉口。
楚狂与银面人,在那一刻,他们身影交叠,彼此不分。玉鸡卫第一回感到惊惧,颤声道:
“你究竟是何人?”
青年如虎豹一般跃起,含光剑舞出缭乱白光,如漫空飞雪。一刹间,他猛然而进,剑横于玉鸡卫颈侧,瞳子灼灼发亮。
“我是地狱里来的恶鬼,你杀了多少人,我便背负着多少人的怨魂。我是‘阎摩罗王’,人人在我面前生死平等,善恶可辨。”
他恫心切齿,目光犹如长钉,仿佛能将老人身躯刺穿。
老人发现他齿间咬着漆黑的肉片,且不止一枚。今日他视死如归,誓要与自己同归于尽。青年恶狠狠道:
“你要下十八泥犁,而我也会和你随行——玉鸡卫!”
第75章 合刃之急
长铗狂舞,爪吼如雷。铿然金铁声里,玉鸡卫注视着眼前那青年的苍白颊儿,恍然间如见故人。
老人想起了银面人,数十年前,他们尚年轻体健,意气勃勃,而银面人功夫圆熟,总胜他一筹,他每每与其小比,总被打个四脚朝天。
每一回他被打跌在地,银面人总会莞尔一笑,伸手将他扶起,道:“再来。”
他也会不甘心地伸臂,紧握住银面人的手,道:“再来!”
然而往后的数十年间,他都没能胜过那银面人一次。直到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垂垂老矣的他杀向被“仙馔”侵蚀的那人,将其重创,这才第一回在他们的较量里占了上风。此时望着楚狂,老人忽如逢故识,嗬嗬冷笑,大喝道:
“再来!”
顷刻间,玉鸡卫催动天山金爪,机栝一动,爪尖竟探长一寸,楚狂左支右绌,不及闪避,身上被猛划一记。玉鸡卫再略一动弹,便有猫鬼毒流至爪尖,这毒若入肌肤,能使创伤难愈,且教伤处火烧火燎地发痛,让人甚是难捱。
楚狂足足吃了几爪,身上剧痛难当,唾骂道:“卑鄙无耻!”玉鸡卫笑道:“能教老夫使出下作手段,你应觉是一件莫大荣幸。若非对上难缠敌手,老夫也不会动用此机关。”
“你这话可真教我欢喜,可我可比你想的还要难缠,老猪狗!”楚狂冷笑,冷汗与血淌个不停。
在与这老儿的几次对战里,这已是他伤得最轻的一次。大抵是吃了好些肉片,他的膂力渐长,神思更为捷敏,能渐渐看清玉鸡卫的动作了。而不知为何,玉鸡卫今日动作略显滞涩,身子僵板,楚狂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向他大举进攻。
突然间,玉鸡卫金爪一伸,砸向浮桥。楚狂闪避,桥面却被砸出一只大洞,连着躲避几回,脚下可踏的浮木愈来愈少。因无立锥之地,楚狂步屧不稳,身上创口愈来愈多,不一时便变作一个血人儿。
“倒也并非如此,俗话讲,‘大王好见,小鬼难当’。你不是什么‘阎摩罗王’,不过是纠缠不休的小鬼,自哪儿来,便当滚回哪儿去。”
玉鸡卫哈哈大笑,露出一口白厉厉的牙,双爪袭向楚狂。
“现今便回阴府去罢,唧嗾小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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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阴风晦雨,地上积潦如沼。一个人影正在雨中疾奔,气喘吁吁,正是方惊愚。
从游舫里出来,上至浮桥,他已跑了几里路。可沙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他这样徒步而行,怎赶得及?方惊愚胸膛拉风箱似的,用力起伏。他抹一把汗,正恰望见桥旁有一艘蓬船,于是掂一掂毗婆尸佛刀,便猛踊上跳板,踢开门帘,叫道:
“劫船!”
喝声歇后,船里的人惊呆了。方惊愚一眼扫去,却觉不对,只见船中人粗麻衣衫,腰上皆挎屈刀,于是心里暗叫不好:“这是一窝强人。”那船中的人怔神过后,哈哈大笑:“好一个喥头小子!劫谁不好,竟劫到水匪头上来了!”
方惊愚本想省省脚力,不想而今倒费劲。但他略一思忖,便抽出毗婆尸佛刀,放声大喝:“我连玉鸡卫都敢杀,还怕你们几个蟊贼么?让开!”
他一番大喝,话里提到“玉鸡卫”仨字,教水匪们足足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方惊愚见这话有效,又道:“我即刻赶到青玉膏宫。我今日誓杀玉鸡卫,若不乘船,根本赶不及!”
水匪们大眼瞪小眼,他们不曾见过竟敢劫到匪贼头上的人,且这人还颐指气使,理直气壮。有人叫道:“那你劫咱们的船作甚?寻别家的不成么?”
方惊愚冰冷地道:“你们听错了,我说的不是‘劫’,是‘借’,我在软求你们。求求你们,开船罢。”
这青年简直教人摸不着头脑,可此时最惊掉水匪下巴的是他先前说的话——“要杀玉鸡卫”?于是水贼们又是一通捧腹大笑,可渐渐的,笑声成团结块,堵在喉口。那青年目光毅然,不似在扯大话,不免得教他们将信将疑。有人认得青年手里执的刀,悄声说与同伴听:
“这人带的是白帝佩刀!”
“真的么?没看错罢,别是你打诳罢?”
“释龙纹是天子印记,我若看错,往后摸古董便要件件走宝了!”
水匪大多是流民,因玉鸡卫而家毁人亡,此时听方惊愚口气甚大,他们倒觉佩服,又见他带一柄白帝佩刀,便断定他是位有来头之人,有了结纳之意。有人当即拍腿道:“不如便送他一程,若是趟蚀本生意,便把那柄佩刀留下作船费罢了。”
于是有水匪对方惊愚道:“要咱们卖好于你,也不是不行。你这牛皮虫,真是要去杀玉鸡卫?”
方惊愚点头。于是水匪们果真摆橹打桨,将船驶开。方惊愚抱刀在角落坐下,旁若无人的模样,眉心紧蹙,时不时嘀咕一二句。原来他一早起来不见楚狂,心急如焚,忧心其安危,不禁呢喃其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