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0章 135(2 / 2)
但是他们的衣裳都很干净,显然不想弄脏,面面相觑之后,将目光投向他。
他一动不动,地上的油条也一动不动。油条是洛肴偷偷给它取的名字,因为它污垢之下的毛发原本是金黄色,漂亮得像熟透的麦穗,然而它又太瘦了。
其实它已经死了......
其实它已经死了。
每年冬天他都会去往镇里等救济粮,在那一方狭小漏风的破庙里,过上几天就会死个倒霉蛋,死亡的降临有一种特别的气息、一种衰败的灰白,都不用试探呼吸,一看脸色就知道丧命与否。
为首的小孩见他犹豫,撇撇嘴说:“你弄死这条狗,我就赏你一块肉吃,怎么样?”
有人朝他“嘬嘬”两声,“快来杀了它。”
“一块上好的梅花肉,瘦里带肥,油而不腻。”
那小孩开始绘声绘色地形容起肉的味道,爆炒时油润润的脂肪从肉质肌理中渗出来,肉片会不住收缩,直至紧致弹牙,连香气都沁入配菜里,不论是辣椒木耳豆芽菜,与任意食材搭配都是绝佳的美味。还说最适宜就着白米饭,锅中一揭盖,热气腾腾的饭粒颗颗分明。
“是真的米饭,可不是磕碜的稀水粥。”
他终于蹲下身,正是蹲在这个墙角,抖得水从眼里晃出来,咸咸的,比窝头更有滋味。
他顺着油条的毛发,从头摸到尾,因为打结而硬邦邦的,比嶙峋的骨架软不了多少。春天时它曾乖乖在洛肴身旁卧了一晚,那日惊蛰,下了场捉摸不定的雨,一人一狗躲在荒废的屋檐下,他也这样摸它,自言自语地说你想当我的小狗吗?我叫你油条好不好?
他摸到油条颈间,心想他再也不想要任何东西“属于”他了,人孑然一身地来到这世上,不应该不自量力地追求太多。
百年暂寄梦中梦,万物一府,死生同状,终不过挥手潇洒去矣。
而孰能知晓酩酊于浮生若梦,是不是另一种变相的执着。自诩洒脱的人往往总是最不洒脱。
彼时洛肴蹲在墙角,双手像掐住什么了一样蓄力收紧,凝神回忆那时候他们脸上露出的神色,或许和自己此刻一样,充满扭曲的快乐。他涌上一个模糊不清的念头——
“如果被我找到,我就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