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9章 菩提(2 / 2)

  景宁根本等不到谢炎开口,一路以来的种种异常令他惴惴不安,自顾自反驳道:“谢炎一句话能噎死三个我,他才不是谢炎。”

  玉衡宗少宗主处处金贵,胡搅蛮缠也是一把好手,不知段川是被他扰得烦了,还是另有企图,竟顺从地垂下刀尖,不疾不徐地环顾围合之众。

  洛肴随他视线游走,那种源自昆仑山孤高遗世的诡异感再度涌现,他只觉每个人的神情都别无二致,倏忽又觉不对,倘若此处便是指向沧澜海圣水的终点,那么最后一句谶语该如何应验?

  “阴阳失衡以至天地动荡,干旱涝灾之下,终会使饥荒降至,民不聊生。”

  段川衣袍银龙踞墨的鳞甲似淌游光,流经万古,鲜明得仿佛要活过来。

  “这些难道是仙门想要看到的?既为修道之人,若不为天地立心,不为生民立命,不以万世太平为己任,又谈何锤炼道心。”

  最后一段谶语,是虎鼓瑟兮鸾回车...

  段川一字一顿道:“一个人,和天下人,还需要抉择吗?”

  这词句砸坠出铁石铿锵之音,好似虎头铡卡了在景祁脖颈两侧,阒无人声的空荡内唯闻涟漪荡漾,柔和的好似罗帷幔帐因风拂起,缀珠撩拨烟炉里吐出的龙涎香。

  景祁听着水波迭起的声响,仿佛外界争执与他全然无关一般。

  在场只有景昱与景宁背对着他,因此洛肴能看清每个人的神情,终于读懂那同质化的诡异从何而来,众人旁观他的姿态都冷漠非常,好像心头血当真仅是一瓢水。

  此刻洛肴猝然反应过来,原来他们皆为——

  仙,之,人,兮,列,如,麻。

  “反正我不同意。”景宁改为双手持剑,力道之大连指尖都是白色,虎口被篆文硌得生疼,急道:“景昱,你说句话啊。”

  景昱依旧没有回头。

  他话音里几乎染上哭腔,“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一百...”

  景昱终于出声,语气轻且慢,“...一千、一万...终究是大于一的,这或许是权衡利弊后的上佳之策。”

  他忽然觉得此段话熟悉又陌生,记起景昱在万物有灵内也曾说过“那是审时度势的上佳之策”。景昱总是他们中最聪明的。

  景宁想不到自己竟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可沉默却如千言万语般喧嚣。

  段川似乎觉得他被说服了,笃重的跫音愈近,在众人生杀予夺的目视下,长刀折射出一种无机质的冷色,而水的波荡声依然如此温柔,怪不得常被喻为母亲的怀抱,他想起挂在爹书房内的画像,岳峙居士永远微笑着,听他牙牙学语、看他蹒跚学步,永远,定格在一层薄薄的宣纸内。

  镜明曾为岳峙居士所持,景宁凝视着手中长剑,忍不住去想摩挲过无数次的梵文,菩提是大彻大悟,明心见性,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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