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桓意图坑害她,哪料她早有准备51(1 / 2)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数日不歇,为避免涨潮,楼船运粮在即,可负责赈灾的大人们却不这样想,异类的火苗,最好掐灭在苗头,不能让它发育起来,这是人尽皆知的道理。

大堂上方黑色的匾额,金色的行草,清正廉明四字高高悬挂,靛蓝色鹭鸶绣袍的男人坐在最上方,长长的公案桌上是红色的惊堂木,上座的青天大老爷正襟危坐。

堂下两侧站着的是两排身着朱红色过膝短衣的衙役,衙役双手放在一半黑一半红的水火棍上。

衙役后方是两排太师椅,是各种赈灾官坐的地方。

府衙屋檐下围聚了些许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小声私语。

堂下中央跪着的是双手双脚被锁住的男人,长枷套在男人双手上,男人东张西望,他又成了焦点了,还是这些大人物的焦点。

“堂下何人?”

上座的男人威严地开口。

堂下中央跪着的男人东张西望,他指了指自己。

“我”

男人不知道怎么回答。

“大人问你名字,快说”

公案桌一旁站着的状师拿着一张状纸凶厉说道。

“我没有名字”

男人尴尬的挠了挠头。

“他们都叫我张三”

“张三,是你要造反,是吗?”

县令语气缓缓道。

“我,对,我造反了,我吃不饱饭,你们却拿着钱,所以我造反了”

张三语气昂扬道,似是还分辨不清楚他现在的处境,他真的分辨不清楚吗?

不,他什么都知道,那天中午被杀死的作乱农民。

只是他要做一个一言九鼎的人,为小弟们出头的人,还有当一个像高祖皇帝那样的人,他感动了自己。

公堂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屋外的光洒进宽阔明亮的大殿上,这是银白的冷光,没有太阳的暖光。

“那,你的幕后主使,是谁啊”

上座知县转而慈眉善目,笑意盈盈道。

“幕后主使?幕后主使,幕后主使”

张三声音越来越小,他挠了挠脑袋。

“幕后主使是”

上座县令紧张起来。

“是”

“叫什么来着”

张三冥思苦想。

“是谁,快说”

县令焦急问道。

“是我”

“幕后主使是我”

张三抓耳挠腮左思右想后想到的是这一句。

上座县令火冒三丈,不远处的裴桓眼神就像杀人。

“你好好想想,是你盗了赈灾银四万两?”

县令威严的语气不急不缓。

“赈灾银四万两!不是我”

张三瞠目结舌,县令欣慰地浅笑。

“那是谁?”

县令仿佛成竹在胸般又问了一遍。

“是谁?”

张三皱眉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他挠了挠头。

“是”

“是谁?”

县令期待地问道。

“是”

“是你们”

“大胆!”

县令十分震怒地拍了下惊堂木。

“噗嗤”

祁钰在角落里坐着,实在被这滑稽的一幕给逗乐了。

“本官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的幕后主使是谁,四万两白银被谁而盗”

“什么?大老爷,您说慢一点,我没听清楚”

张三一脸无知无畏的样子。

呔!

“你听好了,背后指使你造反的人是谁?”

“指使我?没人指使我啊”

男人挠了挠头。

县令气得胸脯起伏。

“那是谁偷了赈灾银四万两?”

“大老爷,是我猜的哈,我猜是您们偷的”

张三笑嘻嘻说道,似是为自己的聪慧感到高兴。

“好好好,你”

县令正欲发怒,身旁一个侍卫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县令转而突然变得和颜悦色。

“张三,那么造反是你做的对吗?”

“对对对”

张三仿佛解了一道非常难解的微积分一样高兴,他不断点头,他是反压迫第一人。

“四万两白银也是张三你”

“大人,四万两白银凭他一己之力如何从偌大一个县衙里运出”

祁钰的声音乍然打断了县令的继续套话。

县令笑容倏得消失无踪,他朝裴桓的方向看去。

公堂上坐着的除了赈灾官六品以上的,还有六品以下未得“犒赏”的赈灾官更多。

裴桓深深叹气闭眼无视一瞬。

“那么张三,造反一事,你可认?”

“嗯嗯嗯”

公堂上跪着的张三点了三次头,仿佛对上座大老爷所说的这件事乐在其中。

“盗银一事,你可认?”

堂下的张三摇了三遍头。

“那便签字画押吧”

县令朝身旁状师使了个眼色。

“大人,状纸内容我等可否知晓啊”

祁钰笑意盈盈说道。

“对,造反一事,非同小可,须慎之又慎”

顾呈在祁钰一旁附和道,他和祁钰对了个眼神。

“不错,大人可将状纸内容公之于众,以儆效尤”

程曜和祁钰对视一眼而后说道。

县令眉头微蹙,他又朝裴桓的方向看了看,裴桓看着祁钰这里的方向沉默不语,不见喜怒。

“好”

“浙宁淮柔宁安县人士,张三,忤逆犯上,拉帮结派,意图造反,………”

状师朗声读道,一语终了,准确无误,他垂下双手朝县令看去。

“张三,你可认罪?”

“造反我认,盗银是你”

“莫要胡言乱语,快快画押”

县令语气急切道,他皱眉朝一旁站着的状师使了个眼色。

状师拿着手中的状纸和毛笔朝堂下跪着的张三跑去。

“在这里写上你的名字”

状师在状纸上指了一个位置。

“我不认字”

张三气闷地说道。

“只写你的名字,张三”

状师很有耐心地再次说道。

“我都说了我不认字”

张三不耐烦地说道。

状师轻轻叹了口气。

“那在这里画一朵花儿,花你会画吧”

“花儿我会”

张三眉飞色舞,骄傲地笑道,他一把夺过状师手里的毛笔像握拳头一样握在手心。

“这里?”

张三指了一个地方。

状师点头。

“画一朵花儿?”

状师皱眉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张三握着毛笔生疏地在纸上画了一朵五瓣太阳花。

“不好看,没有石头画得好”

张三看着纸张上黑色的花朵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我能再重画一朵吗?”

“一个就,够了”

状师一把夺过张三手里的毛笔,弯腰捡起地面上的状纸白了张三一眼。

“好了,造反一事到此为止,退”

“大人,那四万两白银失窃一事呢?”

祁钰突然的一句话又打断了县令,县令心里咬牙切齿,难怪侍郎大人要除掉这个人。

“对,四万两呢”

公堂外屋檐下站着的百姓一听到钱的事就兴奋起来了,在他们看来钱似乎能提起他们一点兴趣,而造反?看不到摸不着又不能吃不能花的东西,他们认为无趣。

“四万两能够我们生活几辈子了”

大堂外的人群吵吵嚷嚷。

呔!

“肃静”

县令重重拍了拍惊堂木,他又朝裴桓的方向看了看,裴桓无动于衷,这么明显的眼神交流是想把他送到风口浪尖上去啊,裴桓心里痛骂县令。

“四万两白银失窃一事有待详查,待案犯捉拿归案,再行升堂审理,今日造反一案,到此为止,退堂”

“威……武……”

尘埃落定的造反案,三生万物的张三,淅淅沥沥的小雨,阴云密布的上天。

一场公堂审案后,热闹过去了,人们一哄而散。

张三被衙役押解走了,他没有害怕,反而和平常一样在笑,因为他还能吃上米饭和芹菜炒肉片。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祁钰右侧走着的是荀景,他在为她撑着油纸伞,油纸伞上画着祥云仙鹤,煞是美丽。

“祁兄是什么时候确定张三不会扯到你身上的?”

程曜在祁钰的左边走着,身边一个小厮为他打着伞,伞上画着梅兰竹菊。

“第一眼”

“从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了,他和我一位故人很像很像,昨晚仅仅一颗安神温胆丸,让他安眠一夜,捏造的谎话又怎么会记得住呢?更何况”

“更何况他还是个傻子,连小钰你的名字都记不住,哈哈,哈哈哈”

荀景笑得合不拢嘴。

“难怪,祁兄你擅长识人,我自愧不如”

四人漫步在小雨长街中,两个油纸伞交叠相错。

“他不是傻子,他算是个英雄吧,他是个空想主义的英雄,麻木且无赖”

祁钰说到后面小声自语,程曜和荀景并不关心张三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人也许很多,多到数不清,也许很少,少到一个也无。

“我到了,祁兄路上慢走,回见”

“回见”

程曜朝县丞府邸走去。

祁钰和荀景继续在大街上走着,雨滴滴答答落在伞面上,江南雨景也别有一番风味。

“小钰,靠近点,雨大了”

荀景揽过祁钰的肩膀将她朝他的怀里带了一点。

一高一低,若不是皆着男装为男子,远远看去,会是依偎在一起的恋人。

顾呈从县衙里走出后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画面,雨落长街,伊人怀中。

“父皇没有说原因吗?”

“没有,殿下”

顾呈攥紧右拳,死死盯着逐渐远去的二人。

“殿下既然喜欢”

“胡说,我想杀她都来不及”

顾呈的声音,或者说谢长则的声音极冷,身旁的侍卫不敢言一句。

昼夜不歇,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丽县一个农民造反的审批在三天之内便被京都皇帝审批下来,结果自是斩首示众。

为什么八百里加急,是因为有人很急,胡言乱语的张三不能在世间多留一天。

三天后是一个晴日朗朗天,雨后初晴,东边的七彩云霞奇形怪状,云霞的上空是隐隐约约模糊的彩虹,并不太真切,但祁钰可以看到。

渐渐得太阳从云霞里面冒出,七色彩虹消失不见,祁钰站着的地方是丽城最高的阁楼,在这里可以看到宽阔奔涌的卫江江水。

汛期将近,南渡在即,可那四万两仍被压成悬案,一点动静也无,有人打算趁渡江之事蒙混过关。

“对不起,张三,请你死得有价值一点”

祁钰的红色袍摆在高空露台上被吹起,随风舞动。

“小钰,你尝尝”

荀景是从楼下爬上来的,祁钰当然也是,丽县这个地方不比京都繁华,这里没有风梯,即相当于现代的电梯。

祁钰闻到一缕桑葚清甜寒霜味。

“荀景,你又使术”

祁钰怒得转身。

“哎,我没有,是县尉府地窖里的冰块”

荀景一手端着瓷碗,一手举起无辜道。

“好吧,不许使术法”

祁钰指着荀景警告道。

“嗯嗯,小钰,你尝尝,好不好吃”

荀景将勺里的桑葚冰酪送到祁钰口边,目光专注落在祁钰脸上。

祁钰微微张口将冰酪抿了进去,太冰了,她不敢一口吃掉。

“好吃吗?”

荀景期待地看向祁钰。

“好吃”

“小钰,你这里”

“什么”

荀景指着他的左侧嘴角,而后趁祁钰分神之际在她的左侧嘴角处亲了一口。

“好吃”

“你找死”

祁钰回过神后怒地踹向荀景,二人在高阁上打打闹闹。

行刑之地通常都在菜市口,这里来往的人很多,遂在此行刑可以起到惩一儆百的作用,尤其是造反的罪犯。

张三被羁押在牢车里,木制的牢笼困住了他,只余一个脑袋在外面。

大街小巷上人满为患,像这种斩首示众的事情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看热闹的,因为鸡被砍掉了脑袋还能动甚至还能跑,而人被砍掉了脑袋是否也能如此呢?

这是枯燥乏味的生活里众多乐趣之一。

“张三,走好”

和张三认识的一些人前来送别,他们在人群里呼唤道。

张三所在的牢车在人群中央开辟的一条长道上缓缓走着,这还是个焦点时刻,虽然快要死了,但张三安慰自己,谁到最后还不是个死,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来想去,告别的话只有一句。

“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好”

“好”

站在长街两侧的众人一齐欢呼喝彩,仿佛一场盛大的登基典礼。

张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有这么多人佩服他,他洋洋得意地笑着,去迎接属于他的“登基典礼”

午时三刻,断头台上,身首分离,魂归九天。

而现在距离午时三刻还有一个时辰,人群围聚在断头台周围,祁钰站在最末尾别人轻易看不到的角落里。

“去,就喊那一句话,喊完还有奖励”

祁钰给一个少年一袋鼓囊囊的碎银,而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谢谢姐姐”

少年跑到人群里,倏尔消失在祁钰的视野里。

人群交头接耳,吵吵嚷嚷,像集会一样,热闹非凡,看戏的居多,认识张三的并不少。

“张三,居然造反,哈哈哈”

一个青年语气嘲笑道。

“傻的呗”

“张三他还偷银两,四万两之多呢”

一个老妇人小声说道。 “那钱呢?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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