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杀意何纷纷(1 / 2)

  易情看不下去了,放下锅耳,从砧板上拎起菜刀走出后厨去。他一伸手,便将那雉鸡的脖子提在手里,又干脆利落地一刀砍下,鸡血如泉涌出,正恰泻入瓷碗里。

  微言道人愣愣地望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道:“瞧不出来,你小子挺……”

  “挺甚么?”易情低着头给那雉鸡放血,“挺会杀鸡的么?”

  胖老头儿露出一口白牙,“挺利落的…还不如说,心狠手辣!”

  “对一只要下肚的鸡,要讲甚么感情?”易情无奈,“道人,我替你宰好了下肚的吃食,你怎地反怪我心狠手辣?”

  微言道人摇头晃脑,“哼,你不知道,老夫每回吃一只鸡,总要斋戒三日的。动一筷便祝祷三遍,秉持慈道!”他不以此为羞,反洋洋自得,教易情无言以对。

  老头儿又喋喋不休道:“可真是件奇事,你爹娘取你的名儿时,为何要叫你‘易情’?我瞧你小子给老夫的黄符上画鬼脸、往药葫芦里撒尿时倒挺无情的,都将老夫折腾得折寿啦!”

  他说了这话,却见易情脸色黯淡,抿着口沉默不语,顿觉自己方才所说不当,讪讪地住了口。他知道易情是幼时天穿道长从山下捡来的,可易情一直对在那之前的岁月缄口不言,仿佛那是一段难堪的过往。

  易情将鸡血放尽,放下了无生气的雉鸡,到河水边洗手。血丝从他指间游走,像绵延的红线。

  “谁知道呢?我也不知…给我赐名的那人是怎么想的。”

  他轻声道。

  夜色染上天际,月盘光皎如水。堂屋里点起了灯盏,金黄的糖馍、熟烂酥脆的熏鸡、圆滚滚的山药丸子摆满桌台。无为观里的日子清贫,鲜少有吃得好的时候,于是众人聚在桌边,攥紧碗筷,个个眼放馋光,涎水横流。

  易情忙活了大半日,肩脊有些发酸,寻了张马扎坐着,却见得窗格子里似是闯进一个影子。

  他疑惑地站起身,往中庭里一望,却见祝阴站在如墨的夜色里。

  这小子今日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又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他眼前。易情心里疑窦之情翻涌,踏出槛木。

  夜风幽咽,叶上滚着的水露如珍珠般泛出清光。祝阴一袭红衣,像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焰,伫立在月色里。

  “…师兄。”

  见易情走出堂屋来,祝阴微笑着唤了一声。他今日未束发,乌发垂散着,脸色如雪般惨白。

  易情有些发愣,半晌才开口,“祝阴,你站那儿做甚?今夜师父说咱们要聚一聚,欢迎秋兰姑娘上山,也顺带吃顿好的。你别光站着了,入屋来同咱们一块儿吃罢。”

  祝阴却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师兄,你恨我么?”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可易情却从其中听出来一丝沉重意味,仿佛有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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