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杀意何纷纷87(2 / 2)
“道爷,我将桶带来啦,足带了六只,你瞧够使么?”易情问了一声。
门洞大开着,像一只巨口,将所有回音吞灭。易情不见回响,又叫了几声,“道爷,道人?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微言道人?”
寒意从脚底升腾,他惴惴不安地唤了一声。“师父、迷阵子?”
“秋兰,你们在哪儿?是吃酒吃多了吗,还醒着么?”
没有回应。
易情缓缓地后退,他仅出去了片刻,怎地便人去楼空了呢?他张皇四顾,堂屋只有这一扇竹栅门作出口。是趁着他去井边提水桶时,他们全都溜出来了么?
还是说,他们是在诚心要作怪自己,躲在黑暗里一声不吭,等他入了屋,再高声大叫着惊吓他?
“三足乌,玉兔,你们在屋中么?”易情惶惶不安,再度叫道。
雨音萧瑟,瓦顶间传来淅沥的水珠垂落声。易情放下木桶,蹑着手脚迈进堂屋里,长天里有些烟濛濛的月光。他借着晦暗的月晖,隐约发觉整间堂屋里都在落雨。
瓦顶上的破洞似是不少,雨珠在身旁飕飕而下。雨水漫到了履边,不知怎的,却似是有些温热。
易情挨着墙,小心地走过去。屋中很暗,他踢倒了几张交杌,靠到了水漉漉的窗边。合上直棂窗,滂沱雨水不再泻入屋内,可天顶上还在漏雨。易情忽而觉得不对,定睛一望,却见湿渌渌的窗棂上流淌着雨水。
那雨水是黑色的,像稠黑的墨汁。
黑色的…雨?易情陡然失色。
他忽觉不妙,赶忙抹净了手,摸到台边,从屉子里取出火镰与火石,从桌腿上掰下一小木片,敲燃了后点着。黄蜡烛已然湿透,所幸墙角有些未被溅湿的枯枝,易情把木片扔进枝堆里,生起一簇黯淡的火。
火光映亮了堂屋,易情却如遭雷轰,一颗心沉入了黑暗里。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鲜红,屋中已然化为血海。梁木滴着血,与雨珠一齐落进血泊里。
方才正围坐在长桌边胡吃海塞的人们,如今却一个也没坐着,全数瘫卧在地。只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便变为尸躯,泯灭了生气。
非但如此,瞧那凄惨的模样,那已不能称作“人”。易情从衣饰的残骸中勉强辨出了几个,那雪纱裙是天穿道长的,那宽厚鹤氅是微言道人的,还有迷阵子的袴褶、秋兰的鹅黄衫子…易情从地上拾起三足乌与玉兔,发觉它们身上开了几只森然血洞。鲜血淌满了双手,易情悚然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