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红线两人牵(2 / 2)
文昌宫第四星神君,大司命。
龙驹往时曾与他打过数回照面,却算不得深交,只知此神平日乘驾玄云,独来独往,虽是少年面相,却掌人生死寿夭,冷心无情。
他曾听闻,天成年间,巴蜀普州天行时疫泛滥,民坠涂炭。千百信众敬镌司命星君神像,向其乞神恩慈照。
求怜声传至天宫,大司命却置若罔闻,独自在天记府阅卷,任下界一片萧条。
他还听闻,在更久远的年间,湘楚大旱,司巫率群巫持柳枝洒水,雩祭的舞于烈日下跳了十天十夜,大地如火烧般滚烫,巫者死了数十人,余下的巫者踩着尸首起舞。十日之后,落下的并非天雨,而是跪地祈伏的黎民的眼泪。
那时,大司命端坐云端,凝望着地上拱服的万民,两眼似无波古井。
龙驹曾在与大司命手谈之时发问:“向您求福者甚众,可您为何不曾垂怜一人?”
阁外柴桂飘香,淙淙流泉声里,大司命正垂头看方圆黑白。日光透过组绶窗儿落在他身上,更衬得他淡雅恬静,脸庞犹如一捧新掬的白雪。
他闻言,只是淡声道:“你知道,我在天下黔首之中还有一个名字么?”
“甚么名字?”龙驹不解发问。
“他们叫我,‘司祸’。”
大司命说,眼睫像蝶羽般轻颤。
“我掌寿夭,管的是人的死与凶,时而被当作祸神。这世上福与祸从来相依,吉与凶亦时时相伴。有人得福,必定会有人因此遭厄,这是他们必然遭受的灾祸。”
龙驹与他对弈过数回,只觉此神棋风虚虚实实,时而如雄鹰奋翼,时而似青阳柔光,大司命也同他棋风一般,教人捉摸不定。
听他这般一说,龙驹干笑一声,长吐一气,撑颊道:
“神君大人,您这是在说…您能任由黎氓于眼前殁去,不管人命?司命星君只为王侯效命,不为氓隶垂首?”
“非也。”
大司命缓缓摇头。他以两指指尖衔着棋子,缓慢地抬首。
“这天下众生,尽皆由我掌理。”
龙驹哈哈大笑:“神君不愧为神君,好大的口气!”
“不然呢?”那少年模样的神君突而反问道,龙驹的笑声戛然而止,怔愣了一瞬。
“这…”男人挠挠脑袋,压着声儿道,“太上帝仍在紫宫,神君说这话,不怕触了圣颜么?”
神君却道:“太上帝又如何?天命依然由我职司。我告诉你罢,龙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