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红线两人牵(2 / 2)
“是啊。”易情摊开一只手,道,“那你为何不杀我呢?我已洗净脖子在这儿等着了,为何诸位还不动手?”
月盘像玉鉴一般高悬于空,清冷冷的光辉落在那少年身上。那一刹间,灵鬼官们竟龟缩不前,就连龙驹也疑心重重,不敢轻举妄动。
此人曾是深不可测的大司命,连太上帝都不曾放在眼里的孤僻神明。像有只小锤儿在心口左右乱敲,龙驹听见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这人还有甚么后手?杀得了他么?还是杀不得?
三清铃愈发躁乱,像泼溅的流水声,在风里响成一片。在教人窒息的寂静里,忽有灵鬼官按捺不住性子,长啸出声,拔步向坐在官帽椅上的少年蹿去!
灵鬼官手中持的是水磨镔铁刀,星子般的寒芒在繁细花纹间跳动。刀刃划开了月光,刺向白袍少年的脖颈,这时却听得坐在马扎上的魁梧男人狂喝一声:
“止步!”
刺出的刀刃猝然而止,灵鬼官面色煞白,身躯前倾,下盘扎开马步,这才堪堪站稳,不再向前。龙驹的暴喝像九天訇雷,逡巡于洞顶。待那灵鬼官停下,龙驹方才低沉地呵呵发笑,转向文易情。
“大司命,你是不是想激他动手?方才若是他真要上前杀你,便会失了性命,是不是?”
文易情十指交握,笑容温煦,却透着一丝锋刃般的冷冽,“哪里的话,远来的皆是贵客。我不愿你们杀我,却也不想动手取你们性命。”
龙驹摩挲着下巴,鼻子像猎犬一般抽动,道,“卑职先前便觉得不对,这石室是按书斋布置,可空里的丁香气又着实太浓。”他沉下眼,漆眼里泛着的光像鸷鸟一般凶烈,“所以,卑职猜想,这香气是为了掩盖甚么气息……”
“譬如说,血腥气。”
白袍少年一动不动,梨涡里却酿满了笑意。
魁伟男人接着道,“符箓可上传天神,下令地祇,除魔祛厄,若是以神血作画,那便效力更显。卑职在上天坛山时,发觉一路上的槐树干上有贴符的痕迹,有些符箓未撕净,卑职便仔细辨了一番其上残留的密字,发觉那是幻法符。”
“卑职听闻无为观是朝歌中香火鼎盛的大观,却不见宏丽殿阁,想必那幻法符亦是观中诸人用以欺瞒香客,才贴在观中周围的槐树上的。”
“大司命,您将那些贴在树上的幻法符撕了后,又将符箓藏去了哪儿呢?”
龙驹缓慢地发问,每一句话都似夹刀藏剑,直指文易情。
“莫不是…用您的血描画之后,贴在了咱们周围罢?您引着咱们走入幻法符步的阵中,教咱们目之所见皆为虚像,耳中所闻皆为虚妄?”
风声倏尔大作,将灵鬼官们的赤裳吹得猎猎作响,仿若无数摇曳的焰火。奇的是,这石窟只有洞顶透风,可那寒风却自黑魆魆的石壁中突地拂来。三清铃声像雏鸟的弱叫,从远方飘入耳中。
铃声倏然变得很远,耳鼓上像是蒙了层布,听得不大真切,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魁梧男人神色凝冷,像有黑云沉沉地罩在他脸上。“莫非,这处也并非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