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何处又逢君(1 / 2)
易情艰难点头,昨夜凌迟自己的疼痛犹存。
祝阴说:“可祝某心里痛。你快点儿好起来,这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教祝某瞧见了,心里闷得发慌。”易情昏头涨脑,方要感动,却又听他嫌弃地道:“别碍着祝某寻神君大人!”
易情忍着痛,勃然大怒。神君大人,这厮一天到晚只会像只呆头蝇一般到处乱撞!他想张口朝祝阴撒火,但疼痛像石头一般堵住了喉口。
祝阴说:“祝某要走了,师兄,您多关照自己。”他欲要松手,起身离去,望见易情像破布一般软在床上,陡生报复心思,忽地伸手搂紧了易情,将他从寝衣里抱起。
易情痛得哇哇大叫,祝阴两臂却似铁箍,不给他挣脱的余地。易情口里总算蹦出了字儿,恶狠狠地高叫道:“放开我!”祝阴洋洋得意地笑道,“祝某偏不放。这是祝某巡游天下,从朱里真人那儿学来的抱腰接面礼,祝某同师兄深情厚谊,临别时礼也不可薄。”
他说了这些话,全怀着报复着奸猾小妖的心思。过往他曾在易情面前吃过几回瘪,早窝满一肚子火。正紧紧搂着,他却忽觉肩上一湿,像落下了雨点。
扭头一望,却见易情气咽声丝,银牙紧咬,泪珠涟涟而下。眼角发红,似被霞云点染。这小妖怪似是痛到了极点,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次战栗,却强忍着将呻吟咽下肚里。不知怎地,他心里忽而如遭一记闷锤,慌忙放开了易情,猛站起身来后半晌,便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祝阴冲到了南街上。通明灯火像大片流萤,在夜幕中冉冉亮起。他未御清风,慌张地拔步而奔,穿过熙攘如云的人潮。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惊惶至此,兴许是见到师兄落泪的那一刻,他忽而将那面容与往昔光景相叠。在许久以前,紫金山上,暮色冷旷,野菊紫的天幕下流水泛泛。神君一袭黑衣,身影单弱,如一片薄刃。那影子坐在清溪边,将一张张写满了字的青檀宣放入水中。纸浸了水,初时像轻舟般启航,后来却又飘旋着沉入水底,再也不见。
他还真切地记得那个黄昏,紫金山烟雨绵绵,寒草飘摇。神君的神色素来如无波古井,却在那日泛起涟漪。天书的纸页在水面上渐渐散去,一点晶莹滑过神君的颊侧,像天际坠下的流星。
“祝阴,”他听见神君说,“我这一辈子劳而无功,本以为能至死未悔,却仍心有抱憾。”
话尾渐淡,隐没在暮色里。那凄伶的影子渐与易情与他别过下山的身影相叠。
祝阴一路飞奔,穿过厚密的人群。他在不断忆起往事,却仿佛忘了自己为何而奔跑。心绪繁杂,仿佛结成斑驳的藤蔓,绞住他的心房。
他猛然惊觉,那两人有时太过相像,像得教他思之如狂。
第四十四章 何处又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