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寒暑移此心(2 / 2)

  两人正痴痴望着苍穹,此时一片雪白忽而遮住了视界。不知何时,那五柄利剑已然化回纸伞模样,轻飘飘地落进天穿道长手中。天穿道长持着伞,将那伞遮在他们头顶,而她于雨中静立,白衣如霜,飘然出尘,宛若仙子。

  天穿道长望着易情和祝阴,如注暴雨里,她的目光宁静无澜。

  “车到山前必有路,其余事往后再谈。”她说。“现在,恭喜回家。”

  第五十章 寒暑移此心

  雨像天河倒倾,下了三夜,一刻不歇。

  内房里水漉漉的,雨粒子从青筒瓦里漏下来,打在地上,拨弦似的脆响。易情盖一张发霉布衾,仰面躺在四面床上,像躺在一具棺椁里,了无生气。

  落入凡间的那一日,天穿道长虽与他说“恭喜回家”,可这处着实不似原来的无为观。天书之外的世界一片荒芜,牌楼倾颓,灵官殿破败,雨落潇潇,汪洋万里,整个世界如一张蒙尘的墨画。

  易情曾问祝阴:“这就是天书之外的景色?”

  祝阴书中书外的魂心已然融为一体,因而此时的他有着做天书时的记忆。他的神色里隐忍着愤懑:“本不该如此的。”

  “那为何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祝某一直身居云峰宫中,竟不知下界已被众神糟蹋成了这般惨景……”祝阴咬牙,眼里似烧着火,“他们只顾享乐,夺去了凡世福气,且将他们本应背负的灾荒抛入世间!”

  从九重天下来后,易情便于无为观中养伤。观里众人怕碍着他,便也未常来叨扰。可这三日里,他的伤势却是一天比一天坏了。第一日,他两手寒栗不止,不可持物;第二日,他一足不摄,不可走动;第三日,他一耳混沌,不可听声。

  此时的易情瘫软在床榻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雨珠一粒粒地挤在滴水檐下,不一会儿又被挤落下来,融在淡蓝紫的烟水里。他望着这景色已有三个时辰,可却没法爬身起来,换个地儿观雨景。

  因为他动弹不得。

  身躯的知觉在渐渐失去,为了将天书中的凡世剪裁入现世,他动用了“形诸笔墨”的宝术。可这亦有代价,那便是他的性命。他本是书中之人,本不该于书外留存。起初是四体,进而是五感,如今却连情愫也似在渐而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易情想,现今的他却真如一个行将就木的死人了。

  但他不后悔自己做了此事。他将祝阴与无为观中人从书里带了出来,教他们可在现世里过活,若问他觉得此生是否有意义,他如今已觉意义非凡。

  木门忽被笃笃地叩响,那声音像两枚石子投入了池塘。易情抬起脖子,却想起自己浑身僵直,不可动弹,便喊道:“门开着,进来罢!”

  祝阴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散着墨发,肩头夹着纸伞,怀里抱着盛药的木托,一边肩膀被雨淋透了,湿去的部分像一块新裁的布,缀在身上。“师兄。”他轻声唤道,声音却沙哑而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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