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孤舟尚泳海(1 / 2)
槐花从弓腰的古树枝梢一路开上去,白皑皑犹如堆雪。浓绿的槐荫里,子鹃在咕咕地啼鸣,蛙声渐起了头,呱噪却有盎然生机,是留驻昆仑时见不到的如画美景。
“我是你的师父,天穿道长。”白衣女子说,“我带你回山,是想将你收归无为观门下。我看你细皮嫩肉,有道根仙骨,将来是成神迹的好材料,在此修行道法,将来定有大成。”
那孩子似懂非懂,仰着懵然的脸,五月的雨像是下进了眼里,乌黑的眼中泛着润亮的水光。
“你是我第一位收下的弟子,我予你个名字——‘易情’。你往后欲在观中居留多久,便留多久。”
白衣女子难得地微笑,像春风化开了冰湖。
“因为从今日起,你便是无为观的大师兄了。”
第十五章 孤舟尚泳海
那孩子在无为观住了下来。
虽说如此,他却不爱天穿道长与微言道人唤他作“易情”,于他而言,这名儿不如丢在身上的沙石一般来得亲切。若天穿道长这样叫他,十声里他便有九声不应,于是无奈之下,两人依旧拿“小泥巴”当他的诨名。
天穿道长拿木枝与小泥巴比划,胡周搬来一摞道典,与他同读《玄风庆会录》、《大玉洞经》,教他认字念书。小泥巴身子骨渐撑开来,长大了,地龙似的七拐八扭的丑字慢慢横平竖直起来,也能颇像样地比划几招。小泥巴沾了他娘模样的光,出落得如瓷娃娃般规整清秀,眉如新柳,眼似墨玉,一张嘴月牙似的弯着,总在笑。
可那笑脸下却总藏着副诡黠心思,像滑溜溜的鱼鳅般教人捉摸不透。荒年已过,胡周于丹道上略有起色,常将金精大丹拿去镇上卖,手中略有余钱,遂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常买些酥饼、五香地果来吃,身子日渐发福。小泥巴馋嘴,每每见了胡周,便似流涎的小狗,眼巴巴地等着分食,可胡周却不肯分太多予他,只嘿嘿笑道:“你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吃这些玩意儿,长不大。”
小泥巴流着口水,失望地点头。可一转眼,他便去寻天穿道长,告状道:“师父,微言道人偷观里的钱去吃零嘴儿!”
天穿道长打开功德箱一瞧,香火钱果真少了,如今只余薄薄的一层,像被胥吏搜刮过的地皮。
于是她叫来胡周,冷声道:“微言道人,你手头松裕了些,便忘乎所以了,是不是?你知观中清规么?”
“哪儿来的清规?”胡周莫名其妙,“咱们连正统道门都不是,弟子也仅一个,何来的门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