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孤舟尚泳海(1 / 2)
它伸出嘴巴,将口中叼的布片给小泥巴瞧,这才软绵绵地瘫下。小泥巴接过布片一看,那是一片衣角,绣着云鹤纹,正是无为观的道袍儿。心忽而砰砰地响,也似是有个小人在腔膛里用力叩门,他看见衣角上绣着一些小字,横七竖八,像爬虫。
衣角上缝着:“字吾儿易情,安好,勿念。”
不知怎的,那一刹间,眼前泛起了泪雾,决堤的泪遽然流淌下来。他师父不爱写字,也不会绣花,可为了他却做起自己最笨拙的针线活儿。墨迹会被雨水打湿,可绣线便能留存。师父能给自己回信,说明她此时一定活着,只是因天书的缘故,他们如今似分处海角天涯,暂不得见。小泥巴用箭袖抹着脸,哽咽着问烛阴:“你见到我师父了?她还好么?你把伞带到了么?”
烛阴点头,“那是个顶厉害的女人。凡人中若有能徒步行上天廷的,那便定是她了。”
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小泥巴明白师父神通广大,定是从文家的包围里脱逃了。他颤抖着将那布片捧在手里,贴在心上,仿佛那是娘亲温热的胸膛。
烛阴又道,“她还说,她一定会来救你的,总有一天。”
小泥巴含泪道:“我不会等她来救我,我会自己走出去。”
“你想反抗天书?”烛阴有气无力地问,“是天书将你困在文家的罢?那可是神物,落在其上的字迹便意示着天命。”
“不,我不反抗它。”
他擦尽眼泪,眼里却仍闪着光,分明映着月影,却如藏着一个小小的太阳。
“我会掌握它,掌握我的命运。”
第三十七章 孤舟尚泳海
堀室幽暗,灯火昏黄。墙上悬着染血的甲兵斧钺、刀矛鞭针,靠墙倚着四十余斤的重枷和伐树大锯,皆浸在血泊之中。
窟室中央立着一人,着一件血迹斑斑的纻丝袍儿,头戴方巾,腰里悬着象牙串子,像个儒生,双眼却漠然而冰冷。那是文家之主文试灯,他伫立在血洼里,手提兔毫笔,正往洮砚里蘸去,砚里盛了一层薄薄鲜血。
文试灯斜着笔,见血未浸过笔头一半,便蹙起眉,向书童道:
“还差几字,墨不够了,再添些来。”
书童着一件对襟短褥,瘦瘦小小,连声应诺。他细瘦的胳膊往旁一探,却提起一柄狰狞的鬼头刀,走向跪在一旁的血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