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弱羽可凭天(2 / 2)

  小泥巴望着那天书纸,啧啧有声。他抚着下巴,忽问文坚道:“我也想写一写,成么?”

  文坚虽不大乐意,可看他方从失却亲朋的痛苦里走出来,便不情愿地点头,“你不写甚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便成。”转首去青砖上晾晒方写好的字符。

  见他不顾自己,小泥巴顽性忽起,他走到木桌前,蘸了墨,先写了俩字儿:“易情。”

  又瞧了瞧文坚,他仍背对着自己,闷声抚着青檀宣的皱角,小泥巴放心下来,再写俩字:“文坚。”

  他胆大包天地蘸了朱砂,将他俩的名儿连起。

  可扭头看去,文坚却无甚反应。

  “易情?”文坚忽回过头来,眉头紧蹙。小泥巴吓了一跳,慌忙搁笔。

  “怎……怎的了?”

  “你今夜想吃甚么汤水?”文坚问,神情平淡,一如既往。“我先去择点白蒿来,你吃得惯么?”

  见小泥巴点头,他便扑着灰起身走开了。甚么天雷地火、郎情妾意的模样儿,半点没有。叫卖粗货泥人的货郎走过来,蝴蝶车推过去,遮住了文坚瘦削的背影。潮润的青石巷里,小泥巴怔怔地听着犬吠,半晌无言。

  小泥巴失望万分,心里却忽一颤。莫非文坚喜欢人时的样子,同如今所差无几么?

  不对,心境变化的应不止是文坚,他自己也应受天书影响,对那厮一见钟情方是,然而如今却一切如常,淡如白水。若非天书不起效,那便是情愫早已结下,不知在许久以前,他们的缘线已然牵定。

  他望了望那画了红线的天书纸,忽一阵心慌。

  于是他赶忙揉皱了,将天书纸狠狠塞进了嘴巴里。

  第五十一章 弱羽可凭天

  伤痛在时日流逝间渐渐被抚平,然而毕竟创口仍在,那痛楚依旧会不时复作。

  夜里,小泥巴从板床上翻身起来,静静坐着。文坚在身旁浅眠,零落的月色如蝶,栖在他颊边。他们在摊棚中搭了简陋床凳,以芦絮为衾裯。凉风灌入棚中,他们瑟索发抖。月光清冷似水,槐柳叶在风里轻颤,无数叶片的影子在沙沙地互吻。

  小泥巴望着空寂的黑暗,突地心里涌起一股哀凉。那黑暗如血盆巨口,将心中欢喜吞湮,于是他挂记起在朝歌时的年岁,方觉岁月如流,一去不返,于是泪满襟衫。

  文坚醒来时,只见他面庞半明半暗,然而泪色晶亮如星,他不安地爬起,叫道:“易情?”

  “我忽而在想……成神也无甚意义。”突然之间,小泥巴道。

  他两眼晦暗,如熄火的残烬。“我本以为铸得神迹,上了中天,便可从心所欲。谁知不仅仍屈居人下,还挽留不得亲朋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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