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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清澈,荡漾着一点水波似的光,哪怕两手粗糙,抗着世态炎凉,眼底也留着一点坚定的温暖,没有变成怨天尤人到令人发指的人。

小松鼠究竟是怎么长出那样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简直把没有什么特色的五官都带活了。

清纯系长相的人原来这么招自己喜欢?穆纯难免有些头疼的想:那以后岂不是吃不了方便快捷的美艳速食肉了?

小松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如果上了床肯定更会可爱吧?而且还很容易就哭。说不定稍微欺负一下就会哭。想想都心痒难耐。

这大概就是淫者见淫了吧?

穆纯及时按住了自己心底里那匹脱缰野马,抓了一把被水滴糊了满脸早已失去造型的头发,露出那张迷人的脸,尤为适合伪君子这个词。

如他这般表面上多情的人,其实才是真正无情之人,既无法被情感所伤害,也容易享乐放纵。反之那些假装出自己无坚不摧,从不为情所动的人,才是最为脆弱,也最容易被伤害的。

所以拒绝接纳情感与唯恐失去时无法承受其实并无二致。

这样来看,谁都把自己装得跟内心正好相反,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伪君子。

弱水三千,有人在里面沉溺。有人在岸上盯着水中央的人,却不敢越雷池一步。不是因为恐惧,只是还没有到非得到不可的地步。

谨慎与顾虑,一体两面。

穆纯想着便不自觉扬起唇角,像抹掉脸上的水珠一样,轻而易举地掐灭了自己那颗一天心动八次的花心,屈指剐了一下自己耳朵上的紫水晶。

粒子的解构与重构,锚定回自己阔别已久的位于首都圈一隅,唯一能称作“家”的地方。

反重力空中浮岛漂浮在远离地面的半空中,承载出一座座如同孤岛般的彼此不相连的小屋。无论走到哪个角落,都有全自主型AI提前按照他以往的行为轨迹,从洗澡到吃饭的都做好了预判的服务准备,体贴入微到让人无需思考任何与生活相关的琐事。

但思考早已经成为人类的一种新兴信仰,剔除被生活琐事所占用的思考时间,自然就让人们能获得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其他。因而无论什么时候,人都会偏爱擅长思考,能看透一切本质的天才。

穆纯离开浴室后并没有披上伪装的皮囊,反而像任何不文明人那样,以最原始的方式,毫无顾虑的在家中赤身裸体的行走或用餐,最终他让AI取出自己备用的其他几台辅脑终端,习以为常地为自己逐一佩戴。

辅脑这种东西理论上不过是种外置设备,理论上是能无限加挂。可大脑被生物结构条件局限,如果超过负荷反而更容易被烧毁。一般人三台已是极限,但他身上配备的极限却是七台。恰如此刻。

其中一台率先自动载入了一部分外置存储回忆,如同帮助他温习了一段与其无关却能让他会心一笑的旧喜剧电影。

“目的?”对方问,“对你的要求?你这小屁孩年纪不大,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到是挺多。你有没有自己是烫手山芋的自觉?还是你们高维下来的小屁孩都这么奇怪?可别告诉我你是特例,是个内心扭曲的小混諵砜蛋?我只需要你学会用自己脑子去判断是非曲直,如果可能就尽量保护一下跟自己有相似点的同类就行了。其他随便。你看小长惟,他就是一个尽力就好,搞不定就躺平的性格。他比你活得轻松多了。对了,还有,你现在就长得那么可爱,以后肯定很帅,别浪费自己的天赋,多去勾搭点漂亮人。”

“你这女人到底在教人些什么奇怪的东西?”穆纯听到途中就忍无可忍,用尚且年少的声音反驳,“管制局长是你这种人,这个机构真的不会废掉吗?”

“良性的人际关系能给你自己带来不少快乐,这种关系有多少都不嫌多。”

“服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又菜话又多吗?我在跟你谈公事。”

“小崽子怎么说话的?”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东星系很有趣的时候。因为管制局当时的局长很有趣。后来他发现东边的确远比光怪陆离又怪人频出的西边要有趣得多,只是大家会深藏起自己有趣的那一面,需要自己多花些时间去挖掘他们的本性。

一旦挖出,就是能给自己带来无穷的乐趣。

不过与自己相似的同类却没有。始终没有。

哪怕是在异类遍地的地方,也根本无法寻找到自己的“同类”。以至于他不得不承认无论在哪个文明域,自己都是异类中的异类。

其他六台辅脑,他用来同时访问全域精神网络的所有信息。

其中一台纯粹是为了玩乐般,开始了全域大采购。其中大多数的收货人都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那个“已约”和“待约”分组里的人们。反正精神阈值多得用不完,别人觉得麻烦的向下兑换程序,他都丢给辅助们去折腾了,自己只管换成通用货币,放开手脚的花就行了。

“人们”对于他来说其实是非常精确的定义。因为并没有谁值得他特别关注。

可小松鼠不一样。

他用第三台辅脑单独盯着“养成中”的分组,同时在单独为小松鼠挑选礼物,再选购了成堆东西后,最终却没有确认购买并送出,因为他已经发现对方并不是一个能毫无心理负担就接受礼物的人。开始他以为只是价格造成的负担,后来他发现是“意义”,而无意义的礼物对方根本就不会接受。

这也是他觉得小松鼠难搞的理由之一。毕竟他很多时候送人礼物只是单纯的一时兴起,想送便送了,并不会去刻意寻找礼物的意义。

他用第四台辅脑处理管制局里的公务,第五台处理“500事件”的相关内容,第六台辅脑的虚假身份四处收拾喜欢入侵别人辅脑的人渣。虽然自己也是如此,但自己只会在别人冒犯到自己的时候才会如此,是一种被动还击的模式。

最后一台辅脑,专注于潜藏在精神网络深处的未登记的新兴宗教相关的一切信息。毕竟除开“思想”外,亚高文明的人还盲目崇拜“情感”。尤其是“共情”或“共感”以及随之伴生的“共享梦”。

时间不长,但这种全域信息筛选的强度与疲惫度的累加是同时呈正比增长的,并无法负荷太久。

辅助:吞噬者探视授权流程获批,随时可以前往。

穆纯:外勤真是累死人。我休息相对单位2小时。起床就去见吞噬者。希望到时候核心核的授权程序也已经走完了。辅助切换到待机模式,转为监管进行连线,准备接收潜意识外溢冗余。

辅助:明白。

第50章 赤子血.4.2

在宣爻的认知里,辅脑终端虽然等同于让人拥有了不止一个大脑,却无法改变人的性格,实际上既没能让大家拥有更多共同之处,也没有让大家变得更容易理解彼此,或者为别人着想。人们依旧自私,只是大脑日常必须接收的信息已经变得更多更杂也为碎片化。如果没有AI帮忙分类管理和分析,这些指数级增加的信息很快就会超过大脑的负载上限,加上必出同时处理现实和精神网络的双路径沟通等,其实反而使大脑更容易陷入混乱状态。

据说辅脑对西边和高维几乎没有影响,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那些混乱,不过处理的方式截然相反,高维会选择完全支配混乱,西边却是放任其变得更为混乱。的确只是据说。毕竟他此前并未接触过二者,即便刚接触过了穆纯,依旧没有发现对方身上有任何明显的能颠覆自己原本认知的东西。所以就像他用很平常的态度看待高维这个概念,他也依旧认为东西两个星系是两种极端且永远无法互相理解的思想实体。对这种无法共处一室的二者,没有邦联交通系统可以恣意跃过的“黯海”横亘在彼此间,反而是最为恰当的边境线。东边的首都圈与边境也是同样,否则就会如自己眼前这般。

“我其实只在入职培训时穿过防护服。”

“我也是。”

“你怎么不提这荒凉至极的风景简直就像拍电影。”

“我只是没料到半途而废的待开发宜居星居然会是这样。”

“真是仅此一家。别说首都圈,其他地方都看不到。”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像是边境到首都一样?大惊小怪。丢人!”

“那要我怎么说才像个首都人?”

“好歹委婉点。”

“好荒凉?”

“特别荒凉。”

“没想到会跟首都圈差距那么大,我简直以为是到了西边那些未探索区域。”

第二个小组的在宣爻心中的最初印象已经完全崩塌,他们只是看起来严肃专业,其实异常吵闹。大家的声音透过防护服显得有些奇怪,却没有妨碍宣爻认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时点头附和,完全没有因为他们的抱怨而滋生不满的情绪,偶尔思维发散的时候,也不自觉保留下些许注意力,尽量从他们的话语里捕捉者有用或陌生的信息,配合着辅脑不断搜索查找。仿佛想通过这种方法来弥补自己对其他地方没有实际认知的迷茫与无知。

这些人的性格对宣爻来说已经超出开朗的范畴,是自己基本无法理解的类型。虽然在酒店房间顺序进行过自我介绍,宣爻却只记住了李解。他其实并不擅长记人,甚至一般人说话都很难集中注意听,经常途中就会彻底走神,穆纯却仿佛拥有某种神奇的能力,让他不自觉去专注于对方口中的每一个字。但他们不经意间阐述的一些信息,还是让宣爻好奇了其他的待开发和开发中的宜居星。

辅脑很快帮他查找出相关信息,他这才意识到一般的宜居星即便开发途中资金链断裂,也能通过募捐、融资、邦联资助等形式继续直到完成开发,不会途中就这样放置不管。

可是,唯独自己所生活这片地方竟然就这么荒废了,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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