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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由内至外的冲击出现,蛛网般的龟裂在四面八方扩散。
碎块没有掉落,烟尘没有飞扬,墙壁没有坍塌,就连光线都无法靠近,视野可及的一切被宛如高温的奇怪力量不断融化,向着重力不明的方向飞溅散落。
闪烁不定的强光犹如闪电,以诡异的节奏释放着强光,代替了丧失功能的人工照明。
除此之外,一片漆黑。
所有东西崩毁边缘的咫尺开外依旧阳光溢满,建筑群落依旧维持原样,明亮平和得异常刺目,仿若这一地的危险与其毫无干系。
变故所处这一组连重力系统都无法维持,连同被扭曲的空气一起,直到一切都变成了液态废墟,闪电般的强光不再四处流窜,尽数容纳至镜子般的平面中,游龙般穿行其下,仿若银白色岩浆般。
它的颜色太过冰冷,温度却万分可怖。
当凝滞于空中的人不慎跌落银白岩浆,顷刻就被融化至尸骨无存。
许久,在这一片诡异之中,一身狼狈的少年才从银白岩浆中冒出头来。
天缥色的头发与眼瞳,被银白映衬得近似于无色,行动犹如爬出沼泽般迟缓而艰难,露出森白的牙齿,紧咬牙关,唇边却有一抹浅淡地笑容。
他手里拖着一个红衣的成年女性,而她的手里则拉着另一个人,他又拉着一个人,同样再一个。
一个接一个,一个连一个……诡异至极。
少年仿佛被“这串”情况逗笑了,大笑的同时奋力一拽,而他的力气则与少年特有的单薄轮廓截然相反,以颠覆物理质量认知的方式,负气般的把红衣女人抛掷向空中,扯出一条鱼线般的轨迹,直接扔到银白岩浆覆盖的范围之外。
红衣女人顺势翻滚并弹跳窜起的同时却没有松手,朝着明亮与黑暗之间的分界线狂奔,被她拖拽的人就这样跟在她身后,以一种诡异又可笑的状态尽数逃离了这个危险的区域,只留下少年一人,一身狼狈的站在银白岩浆旁,唇齿微启:
“广域。”
目之所及的全部,刹那间尽数归于黑暗。……
这就是第500号事件的结局,是穆纯使用“广域”的结果。
穆纯站在明亮的空间内,宽敞的圆顶之下,目光落在四壁上,看着规律排列的正方形以及美丽的绿植。
“骨灰坛?”红发黑衣的青年突然出现在穆纯身侧,探头看了一眼,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研究样本都保存好了?怎么还用这么大的盒子?有点浪费空间。”
“小红毛?没想到你会出现。你模仿我说话模仿得还挺像。”穆纯惊讶地看着对方,调侃道,“怎么没带玉兰花?”
“怎么就你一个人?”长惟无视了对方的问题。
“你来晚了,”穆纯说,“他们都回去了。”
长惟看够了就恢复了随意的站姿,道:“她是不是变成失去人形的肉块了?所以只能烧掉。”
“是啊。”穆纯颔首,“而且是不完整的肉块,被入侵者的独域影响到了。”
“恭喜你,”长惟讽刺道,“截止此时此刻,500号事件的亲历者,真正意义上只剩下你还一切正常了。”
“你是好奇我会不会伤心,”穆纯没有被对方无视不快,“还是来重复那堆谴责?”
“重复?”长惟坦然,“我当初就不赞同进舱,现在也是。反正失去了灵魂的身体,即便完美的修复和保管也只是具没用的空壳。”
“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像我这种通过意识来匹配身体的……”
“所以我当初同样不赞成你这种空间生物获得身体,更不赞成你们干涉必须保留物理性质的低维度世界。”
“……”沉默。
气氛相当尴尬,长惟当然是故意的。
目的达成,他当即转身,准备走人。
“有人能跟我共感了,而且是无设备共感。”穆纯突然出声。
“什么?!”长惟差点发出尖叫,“怎么做到的?也是高维人?”
“不知道,目前还在研究中。”穆纯说,“不是。就来自这个节点的边境地区,就目前来看应该是个普通人。
“那什么物种?”长惟从满脸问号到无比震惊,最终同时抬起双手捧住自己的脑袋,“他精神还正常吗?没有幻听幻视?没进医疗舱?没做噩梦?大脑没被直接烧掉?”
“一切正常。小型啮齿动物。”穆纯省略掉了哭的部分。
“啊?”长惟懵了。
“一只小松鼠。”
“啊?”
“他共感了出事后你跟我在这里,就是你捧着玉兰花束的那个时候。”穆纯的笑容颇有些挑衅意味,“他说你脾气差,不讲道理,特别坏,还说管制局雇童工。”
长惟:“……”
“他还说,你之所以会揍我,是因为你误会了我。”穆纯笑容更深,“我觉得,既然碰巧遇到了,就顺便解除一下我跟你的误会吧?”
“你是这么听劝的人?”长惟震惊,“那我当初问了你几十次,你就该告诉我……”
他话还没说完,辅脑就收到了提示:来自穆纯的记忆碎片共享,请在30秒内确认或拒绝。
长惟蓦地抬起手,指向上方:“你被委员会那堆机械思维的颜色光球改造过灵魂了?”
“显然没有。”
“……”
长惟一脸犹疑地盯着穆纯那张狐狸似的笑脸,既没有点接受,也没有拒绝。
他就这么犹疑着直到最后一秒,才选择了接受。
记忆眨眼藉由辅脑传递入长惟脑海。
“你会回不来的,到时候就……”
“既然有可能,我就必须去。”
穆纯视角的声音跟长惟听到的有些微差别,与其对话的红衣女人到是和长惟记忆里并无二致,但他们的对话内容却与自己过去的揣度天差地别。
第74章 赤子血.13.3
“一般人对你们都没有实感,我却有。”女人抬手指向上方,“维度不一样这种话,当做玩笑来说很好笑,当意识到有更高的文明存在,自己却不属于其中一份子,这就让人笑不出来了。
“你可别用文明发展程度和宇宙探索进程那套理论来诓我,在认知已经被改变的前提下,只要自身能突破临界点,就可以继续向上。
“区别只是稳定与否,是在人群里是否会自然而然地融入人群,是偶尔的鹤立鸡群也会十分合理,是永远都不会极端化,更不会看不清周遭。
“你却完全不同。”
长惟看到这里已经惊讶得僵住不动,但共享的记忆碎片还在继续。
“你从诞生起就是不同的生物。就像人类俯视蚂蚁,或许会观察它们的习性,大多数时候却不会刻意低头,而是一不小心就会踩死几只。你没有丝毫故意的成分,你也不想置谁于死地,只是彼此差异过大,你天生就不会在乎自己的脚下有什么。”
“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主动降维的危险性,关键是如何维持自我意识,否则在没有治疗手段的前提下,你在降维后是没办法长期维持自我意识的。”穆纯终于出声反驳,“这需要对自我的全面认知与接纳,否则就等于去送死。”
“送死也挺好的,总比听你这个16岁的小崽子教我怎么做事要强。”
“……”……
记忆碎片共享至此结束,长惟抬头看着明亮空间的宽敞圆顶,看着这座构建得神奇且空灵的墓地,思维却犹如被钉在穆纯的记忆里。
“这么多年了,这地方还是没有变。”他突然感慨。
“谁没事会来重新设计墓地,能定期维护就不错了。”穆纯怜悯地看着过于震惊而导致顾左右而言他的对方,“小红毛,还需要共享后面的碎片吗?”
“居然还有?”长惟愕然,“你们争执了多久?”
“几个小时。”穆纯平静,“她还说不是我养的狗,说她绝对不会听一个小屁孩的话,说小长惟肯定会遵循她的遗嘱,我本来以为她还会跟我多吵几天再决定,没想到当天趁我不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