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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屋子里的屏风被一掌震碎。

安小六抬脚奋力一踢,泡脚的木桶腾空,一盆洗脚水瞬间泼在两个刺客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两个刺客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呀”,“嘭嘭”倒在地上。

黑暗中,安小六不紧不慢擦着湿漉漉的脚,待双脚彻底干爽后,从袖子里取出一根火折子,点亮床头的一盏烛灯。

昏黄的灯火中,潮湿的地面上躺着两个年轻的姑娘,一人身黄衣黄裙,另一个绛衣绣履。

她们身上湿淋淋的,双眼紧闭,嘴角泛着笑容就像陷入了美梦一般。

安小六搜了一遍她们的衣服,发现黄衣少女的衣服里有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瘟姬亲启”,内容大意是她的弟弟已被她们请去做客了,想要见到弟弟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前往某个地方。

安小六不由得庆幸狗哥被自己提前送走了。

这两个刺客原是冲着狗哥来的。

江湖人随身携带的东西大多雷同,迷香、毒药、用于外伤的药粉,暗器的种类也很单一。

直到安小六从绛衣少女身上翻出一个用油纸精心包裹的小纸包,里面是一些类似烟叶的东西。

“这是什么,”安小六低头闻了闻,脸色倏然一变,“她们身上怎么会有这个?!”

金陵城最大最气派的客栈。

店伙计弯腰恭恭敬敬说:“敢问二位大爷可是谢烟客谢大爷和石中坚石大爷。”

正在吃饭的小少年抬头:“是啊,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大爷。”

正是狗哥和谢烟客。

店伙计从袖子里抽出两封信:“刚刚有人送来,点名要交给二位大爷。”

“唔?我看看,”小少年好奇地接过信,待看清上面的字不由得兴奋道,“是姊姊!”

他将给谢烟客的那封信递上去,迫不及待拆开属于自己的那封信。

谢烟客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徒弟说话不把门,凶巴巴地瞪向店伙计:

“行了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

店伙计连忙退下,待谢烟客确定人已离开后,拆开信惊讶道:

“臭丫头倒是写了一手好字。”

感慨完,他又拉下脸:“她自己读书识字,你这个当弟弟的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老夫就说你这姐姐笑里藏奸、不是个好人!”

“不许你说我姊姊,姊姊是天底下最好的姊姊。”

狗哥大声反驳,气得谢烟客吹胡子瞪眼。

待狗哥看完信后,心情又失落起来:“姊姊说坏人跑了,她去追坏人了,大概还有三个月才能回家,让我们搬回家住,还让我听你的话。”

谢烟客表情淡淡的,他也在看安小六的信,心情却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安小六在信上说此行险恶,生死未知,若她不能在三个月内回来,大概已经遭遇不测,恳求谢烟客照顾狗哥长大成人。

谢烟客收狗哥做徒弟时,最期待看到的就是这姐弟俩分道扬镳。

如今这目的即将达成,谢烟客心里却不舒服了——

这臭丫头把老夫当什么了,老夫照顾自己的弟子乃天经地义之事,用你多嘴吗,你身为臭小子的姊姊,遇到难事若肯好声好气恳求老夫,老夫也未必袖手旁观……

“傻小子,臭丫头有告诉你她去做什么了吗?”谢烟客不动声色地问。

“姊姊去追坏人了。”

“坏人是哪个?”

“我不知道啊。”狗哥理所应当道。

谢烟客一噎:“你不好奇?不多问两句?”

“好奇啊,不过姊姊回来会告诉我的,家里的事她从不瞒我。”

狗哥非常骄傲地说。

谢烟客气得要死:“傻小子,老夫要你何用?!”

——要是那臭丫头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想报仇都找不到仇家!

不对,这或许就是那臭丫头的目的,她不希望这臭小子长大为她报仇。

想到这里,自诩见多了“人情冷暖”的谢烟客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羡慕。

他活到这个岁数,见过背信弃义的,见过小人得志的,见过夫妻反目的……就连自己精心教导的弟子也在背后捅了他一刀,人世间最普通的亲情反倒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傻小子,吃完收拾东西,我们走。”

“去哪儿?”

谢烟客拿着筷子敲了狗哥一脑瓜:“去你家!”

烈日,黄沙。

这里是沙漠边缘一个小镇。

安小六牵着一匹骡子,漫步在贫瘠荒凉的小镇,感受着与江南水乡截然不同的风貌。

空气中弥漫着细细的沙尘,简陋的茶馆坐着几个腰间悬着大刀的赤膊大汉。

华丽的车马经过衣不蔽体的孩子,饥饿瘦小的男孩拿着一个很大的破碗,要了一圈碗里一个铜板都没有。

安小六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狗哥。

她对那个瘦小的孩子招招手,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饼子。

孩子先是向后缩了缩,确定安小六真的将饼子递给自己吃,抢过饼子拔腿就跑。

安小六张张嘴,忽然一道平稳的声音响起:

【“一个轻功卓越的楚留香。”】

【“一个讲义气的习武之人。”】

【“一个讲义气且富有的习武之人。”】

安小六:……这个“富有”就很扎心了。

“停车。”

伴随着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

华丽的马车忽然停了,从车上跳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名扬天下的楚香帅。

正如安小六惊讶为什么堂堂盗帅会现身此地,楚留香也在暗中揣测安小六的来意。

安小六平静地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公子。”

“姑娘怎么会在此地?”楚留香忍不住问道。

“我要去沙漠。”杀几个人。

安小六在心里默默将这句话补充完整。

楚留香更加惊讶:“你一个人?”

“还有它。”

安小六拍了拍身边的骡子,骡子极为默契地叫了两声。

楚留香是一个好人,虽然他和安小六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却也不能放任一个姑娘孤身前往沙漠:

“相请不如偶遇,在下与几个朋友也要前往沙漠,姑娘不介意就与我等同行吧。”

安小六决定和富贵儿商量商量。

“要和他们一起去吗?”安小六问系统。

富贵儿发出了尖细的高音,震得安小六天灵盖嗡嗡回声:

【“去,为什么不去,蹭他们的骆驼,用他们的水!”】

安小六沉默,她觉得富贵儿名字起错了。

祂不应该叫“暴富”,祂应该叫“仇富”。

站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前,楚留香为安小六介绍了自己的两位朋友。

一位是胡铁花,一位是姬冰雁。

两个高大挺拔、气质迥异的男人不动声色打量着安小六。

楚留香忽然提出此行再加一个人,还是一个姑娘家,二人都觉得他患了失心疯,不过当他们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村姑,又怀疑患上失心疯的人是自己。

“我叫安小六。”

安小六安抚着身边的汗血宝骡,来自金陵的宝骡乍见到骆驼情绪有些激动,总想冲过去挑衅一下下。

“安姑娘是从金陵来的。”楚留香帮她补充了一句。

“嘶——”

胡铁花肃然起敬。

只有长途跋涉过的人才知道来到此地多么不易,这瘦巴巴的姑娘分明是个铁血硬汉!

什么安姑娘,这是六爷爷!

“安姑娘厉害,你说呢,死公鸡。”

胡铁花撞了一下身边的姬冰雁,说点什么吧,人家姑娘一个人怪尴尬。

姬冰雁点点头,他并没有什么意见。

人是楚留香带来的,他虽然不信任这个女人却信任楚留香,更何况一个人从江南走到沙漠边缘的小镇,无关是谁都值得钦佩。

因为姬冰雁准备了骆驼,安小六的骡子已经不是行走在沙漠里的最佳工具。

忽略富贵儿那句“还不是你没钱”,安小六按照姬冰雁的做法“依葫芦画瓢”,将自家宝骡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一户农家。

有楚留香他们的宝马良驹,安小六觉得自己的骡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买走。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要我能活着出来,我们一起回家……”

安小六的对着骡子嘀嘀咕咕。

一旁的胡铁花见状,偷偷将楚留香扯到一边,低声问:“那姑娘究竟是什么路数,没有武功也敢一个人进沙漠。”

楚留香苦笑:“你可能不信,我和这姑娘也不熟。”

“你不知她底细?”

“不知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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