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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三支毒香还在堂屋的八仙桌上。

自己差一点就要步了石观音的后尘。

“你要欺负我吗?”

安小六定定望着坐在石阶上的男人,今夜明明没有星光,可这双眼睛里却有两条星河。

楚留香觉得自己又不能动了:“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他声音干哑,心不受控制地狂跳,手不由得摸向自己的鼻子,揉啊揉,他觉得鼻子快被自己揉掉了。

“什么功夫也不是,”安小六轻声说,“我本来就不会你们那些拳脚功夫,以前学了点内功自保,没想到练得那么痛苦,只好把内功废掉,最近才开始重练。”

楚留香脑子里一片浑浊,因为安小六越靠越近,她的唇近在咫尺,他已经无暇顾及她说了什么。

“你——”

楚留香所有想说的话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因为安小六坐在他身边,侧头,嘴唇轻轻拂过他的唇角。

一下,两下,三下。

他的心脏也停止了一下、两下、三下。

在他期待第四下到来时,安小六却忽然停下了:

“好了,我欺负过你了,换你来欺负我了。”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宛如一把精致的小扇子,他甚至能看到女孩右眼角下的小小泪痣。

扑通——扑通——扑通——

楚留香忽然意识到当一个正人君子比当一个混蛋困难太多,他做出了一个平生未有的举动。

他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看也没看全部塞到这个姑娘手中,施展轻功跑得无影无踪。

“安姑娘,抱歉。”

他的声音在寒风里呜咽。

仿佛是黑夜的梦呓。

安小六睁开眼睛,傻乎乎望着手上的银票。

冷风袭来,她逐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富贵儿……”

【“富婆。”】

系统的声音充满着惊喜和哽咽。

“你是对的,”安小六喃喃道,“他人真的好好啊。”

这天晚上,安小六用宣纸裹着木板,郑重其事给楚留香做了一块长生牌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

家里没有普通立香,安小六就从厨房里拿了三根筷子插在香炉中。

——大慈大悲的楚香帅,愿我一生心想事成,长命百岁。

不过……

话说回来。

谁动了我的毒香?

第二天,天灰蒙蒙的。

在富贵儿撕心裂肺的“干活啦干活啦富婆干活啦”,安小六睁开困顿的眼睛,把自己原本就很乱的头发挠成了一个大鸡窝,慢吞吞向灶房走去。

天气越来越冷,天亮的也越来越晚,安小六起床的时间也相应推迟了一个时辰。

灶房里干燥的柴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安小六锅里的菜粥渐渐熬出了难以抗拒的香味。

在无人听到的地方,新晋瘟神偷偷与富贵儿商量:

“富贵儿,咱们现在的钱能在玄素庄附近买宅子吗?不用太好,有屋顶就行。”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小系统却不说话了。

“富贵儿……”

“富贵儿……”

安小六正奇怪,院门忽然响了起来。

那是两下不轻不重的声音,安小六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

【“一个回家心切的石中坚。”】

安小六倏然起身。

紧接着,一道异常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声音穿过寒冷的早晨,清晰无比的穿进安小六的耳中:

“姊姊,开门啊,是我,我回来啦!”

安小六拔腿向门外跑去。

奔跑的过程中,她甚至跑掉了一只鞋。

“砰——”

门猛地开了。

“狗哥!”

安小六不可置信地望着门外笑容灿烂的少年,他穿着自己买的棉衣,略黑的小脸冻得通红。

天太冷了,小少年一直蹦蹦跳跳地搓手,好像一只冻僵的小猴子。

“快进来,”安小六鼻子酸酸的,“你怎么回来了?石庄主和闵女侠呢?”

“我和妈妈爹爹说好了,”小少年兴奋地说,“我还是想和姊姊住在一起,等过年我再回去看他们。”

安小六眼眶热热的,不住地点头:“好,好……”

除了“好”,她已说不出别的话。

清晨的阳光洒在小小的庭院。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并肩向袅袅升烟的屋子走去。

姐弟俩有说有笑,谁也没有注意屋顶上迎风而立的年轻人。

唯一注意到他存在的,只有住在安小六脑子里的系统。

【“一个又想撩拨宿主的渣男。”】

富贵儿小小声嘟哝着。

“富贵儿,你说什么?”

【“恭喜宿主,姐弟团聚。”】

“同喜同喜。”安小六喜上眉梢。

她只要抬头,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屋顶上英俊又满怀期待的男人。

可她没有,一次也没有。

失而复得的弟弟回来了, 安小六忽然有了干劲儿。

不过这种干劲在安小六得知玄素庄也在江南后,就消失殆尽了。

江南很大,但玄素庄离金陵城该死的近。

安小六以为狗哥是二选一舍弃了父母选择了自己,没想到……

人家原本可以都要!

还有石清闵柔……

什么“别说只是来一趟金陵, 就是刀山火海, 我夫妇也势在必行”, 玄素庄明明距离金陵不远,至于说得像是天涯海角似的吗?

亏我还以为你们做出了多大牺牲呢。

话虽如此。

安小六还是非常开心。

“离得近得空就回家看看吧,”安小六笑道, “你们母子被迫分开十三年,她肯定想多和你待在一起,你多陪陪她,宽宽她的心……”

“我晓得哩。”

狗哥傻笑个不停。

安小六又忽然想起另一桩事:“我记得你还有个哥哥,这次回去见到他了吗?”

狗哥摇摇头:“没有, 爹爹不让我多提他,还说他是个孽障。”

安小六暗暗将这件事记下来,想着找个机会打听一二,嘴上却说:

“那就不要问了, 你可以给他们讲讲你平时习武的趣事, 当今武林沽名钓誉的甚多,你爹爹妈妈却是有真本事的人, 你可以与他们切磋一二。”

“那我万一伤了他们可怎么办?”狗哥担忧道。

“好大的口气,”安小六乐了,“习武第一年就想打败你爹妈……”

说着, 安小六用力扯了扯狗哥的小脸:“别小瞧了大人, 想打败你爹妈,再学几年吧。”

“嘿嘿嘿——”

却在此时, 安小六听到一道声音:

【“一个悄然离开的楚留香。”】

安小六一愣:他才走?

【“走了,又回来了。”】

富贵儿“尽职尽责”地为安小六介绍。

安小六走出灶房,环视四周,终于在远处一户人家的屋顶看到一道飞速掠过的黑影。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黑影忽然不动了,因双方相距甚远,安小六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想来,他一定在笑,笑得温柔、英俊、多情。

安小六向黑影的方向盈盈一拜:

山南海北,盼君珍重。

——“姊姊,锅开了。”

灶房里传出狗哥的声音,小少年刚回家就很乖很乖地蹲在炉前生火。

安小六不由得笑起来:

“好,就来。”

她不再看那个小小的黑点,转身向厨房走去。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金陵城的小雪变成了大雪。

玄素庄的人数次上门,催小少爷回家过年。

“姊姊,你真不跟着我回家吗,今年家里可热闹了,爹爹妈妈说家里会来很多人。”

临行前,狗哥又一次问道。

安小六“扑哧”一声笑了:“饶过那些可怜的客人吧,你姊姊在武林上的名声,足以把客人吓得抱头乱窜,不要给你爹爹妈妈找麻烦了,听话。”

“好吧。”

“别忘记习武练字。”

“好的好的。”

小少年一边挥手一边上车。

玄素庄低调的马车压过小巷的雪地上,留下两条很深的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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