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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泪水涟涟,面容悲切, 除了闵柔还能是哪个。

白万剑心里也不好受。

他本想见了石中玉, 一定要在他身上戳十七八个窟窿, 让石清闵柔也尝尝丧子之痛。

可他为人向来正直谦和,万做不出此等恶行。

只能提剑叹息。

闵柔护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这大庭里的动静着实不小,他被人这样那样对待, 竟纹丝不动,像是睡死了一般。

她红着眼,猛地望向对面一胖一瘦的侠客岛使者,厉声道:“你们对我这可怜的孩儿做了什么?他为什么不醒?”

她武功不及侠客岛使者分毫,但慈母心肠却让她顷刻爆发, 态度异常强硬。

侠客岛使者也不是被吓大的。

二人神色不变,依然是一个笑眯眯,一个阴沉沉,面对闵柔的质问也是那副不阴不阳的模样。

“可怜?我看用‘可恶’更适合, 兄弟你说呢?”胖子笑眯眯看向瘦子

“的确是可恶更适合, ”瘦子沉着脸道,“他要是可怜, 天下没一个不可怜了。”

“至于他为何不醒,闵大侠,这你就怪错人了, 他这样可与我哥儿俩没什么关系, ”胖子嬉皮笑脸道,“我连抽了他十个大巴掌, 他就是不醒,不如再让我兄弟抽他十来个嘴巴子,兴许他就醒了。”

“可以试试。”瘦子阴鸷地盯着地上昏睡不醒的年轻人。

气得闵柔浑身发抖:“欺人太甚。”

明明是长乐帮与侠客岛的矛盾。

因为闵柔横插一脚,最终对峙的成了侠客岛和玄素庄。

贝海石等人极有默契地退到后面,让闵柔当这个出头鸟,静待事态发展。

便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闵大侠误会了,此事应与侠客岛二位使者无关。”

闵柔吃惊地瞪大眼,迎面走来的竟是安小六。

“安姑娘?”

“他之所以昏睡不醒,是我用了药,此人是我在扬州一家青楼找到的,不出意外,他便是长乐帮帮主,长乐帮帮众无数,我担心半路有人将他认出,再生枝节,就在他脸上动了些手脚。”安小六平静地说。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青一白两个小瓷瓶,从白瓷瓶里倒出一颗药,塞在昏迷不醒的少年口中,又拔下青瓷瓶的瓶口,放在对方鼻子下面,不紧不慢道:

“我做了两手准备,要是中坚兄弟能洗清长乐帮帮主的嫌疑,就将此人交给长乐帮,要是长乐帮的人一定要将帮主这个身份扣在中坚兄弟身上,我就杀了他,再杀了长乐帮那些人……索性都是些该死的,全杀了也是为民除害。

“至于他为何会被侠客岛使者藏在花坛里,我却不知,因为我来时将他放在了骡车上,还请万福万寿园的侍卫帮忙看着,这一点万福万寿园的人可以作证,只是没想到真正的长乐帮帮主就是府上大公子,倒是我疏忽了。”

大约是人品悬殊,安小六的确不曾想到长乐帮为非作歹的石帮主会是狗哥下落不明的大哥、“黑白双剑”失踪多年的长子,石中玉。

她沿途打听过长乐帮帮主的为人,只能说,侠客岛的瘦老头没再动手抽他十来个大嘴巴子真可惜。

那是他应得的。

胖老头笑着点点头:“安岛主所言非虚,她是在扬州青楼里找到的这位艳福无边的石帮主,一路放在骡车上给吃给喝,并无亏待,只是我哥儿俩图省事儿,想着送一次铜牌也是送,送两次铜牌也是送,使了个计策调开了万福万寿园看守的侍卫,把这位石帮主带出来藏在了花坛里。”

闵柔怔怔望着怀里即将苏醒的年轻人。

安小六语气冰冷,什么“都是些该死的”“全杀了也是为民除害”听得她心底发凉。

这些年她总疑心长子葬于西域雪山之中,每每想起总是默默流泪。

玉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雪山派那些人将自己的孩儿描述成十恶不赦的混账,但闵柔一片慈母心肠,怎会听信雪山派的一面之词,她时常在丈夫面前为长子辩解,许是玉儿在凌霄城备受欺凌,忍无可忍,才奋起反抗。

至于贪淫好色,更是无稽之谈。

想那白家女孩出事时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玉儿怎会卑劣到对半大孩子下手?

这时,石清用嘶哑干涩的声音道:“师妹,起来吧,他就要醒了,有什么话待会咱们一块问他。”

他将神色悲切的妻子搀扶起来。

他们夫妻幼年相识,风雨同舟,最痛苦的日子也这么挺过来了。

须臾,躺在地上的年轻人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大庭的屋梁,慢慢站起来,先是茫然地望着四周,待看到明丽动人的金灵芝,眼睛一亮。

“啊!”

大庭里响起一连串惊呼声。

随着年轻人左顾右看的动作,满堂群雄也看清了他的长相。

确实与石中坚十分肖似。

只是眼下二人共处一室,位置又不远,倒是比较出许多不同。

最明显当属身材,被侠客岛使者丢进大庭的年轻人明明也是个高个子,但与挺拔魁梧、蜂腰猿背的石中坚相比,就像一个弱不禁风的小鸡仔。

两个人身高至少差了半头!

其次是长相,真正的长乐帮帮主样貌出众,比丰神俊朗的石清少了一份儒雅,多了一份精致,像个花团锦簇的浊世佳公子,相较之下,石中坚肤色更深,眉毛更粗,长手长脚,指节粗大,虽然长得不坏,却也着实比不上长乐帮帮主俊美文秀。

最后是神色,长乐帮帮主神色轻佻,眼神飘忽,像个风流多情的公子哥。

石中坚不笑时五官坚毅,笑起来又有几分憨直,像个天真单纯的乡野小子。

“玉儿,你是玉儿?”闵柔颤声上前。

年轻人听到闵柔的声音,倏然回头,待看清是石清闵柔,急忙跑过去:“妈,爹,你们在这里!”

他果然是石中玉。

一旁的白万剑沉下脸,正想说什么。

却见石中玉一脸惊恐地指向不远处身穿藕荷色衫子的安小六:

“爹,娘,就是这个疯女人抓了儿子,这个疯女人要杀我,她要杀我!”

“胡闹,”石清皱眉,“安姑娘若要杀你,你如何还能好好站在这里?!”

——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雪山派花万紫神色复杂。

这会儿工夫,她总算想起安小六是何人。

多年前,她在兰州遇到一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从他那里听到一桩江湖趣闻,他说,凶名赫赫的“瘟神”“瘟娘娘”并不姓“温”,也不是江湖传言里长了年纪的老妪,而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只是本名平平无奇,乍听来还以为是个哪家茶楼客栈的跑堂伙计。

【“真的假的,前辈居然认识‘瘟娘娘’,‘瘟娘娘’叫什么?”】

【“她姓安,双名小六,有人叫她六姑娘,有人叫她安姑娘,叫她什么都不要叫她‘瘟姬’,她不喜欢。”】

都说“黑白双剑”与“瘟神娘娘”交好,传言不虚。

至于为何堂堂“瘟神”会沦为侯监集的小乞丐,花万紫也补全了理由——

江湖高人总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兴许“瘟神”就是靠这种方式体验人生百态。

突然,一声短促的笑声打破平静。

长乐帮众人呼吸一滞。

就见大庭中央的胖子道:“贝先生,你看,贵帮帮主已经找到了,是不是与那位石小兄弟分毫不差,自有公断——”

说着,他笑眯眯走向石中玉。

石中玉不知道他是谁,却本能觉得危险,后退了几步。

然后,他便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身材伟岸,气质凛然,白衣如雪,长剑如虹,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

[“石中玉,你还认得我吗?”

而他身后,是八个与他衣着相同的白衣剑士。

正是白万剑为首的雪山派弟子。

石中玉脸色一白,结结巴巴道:“白师叔,众,众位师叔……你们也在这里啊。”

白万剑冷笑:“是啊,我们也在这里。”

胖子从袖子里取出两块铜牌:“石帮主,我们来请你去侠客岛喝腊八粥,你去是不去?”

他依然是那副眉开眼笑的弥勒佛模样,却让人心底无端发凉。

此时,石中玉只觉得四面楚歌。

安小六也好,白万剑也好,都像是索命的厉鬼。

最最可怕的还是侠客岛的使者。

他声音发抖,身体蜷缩在石清闵柔身后:“我,我当然不去,我为什么要去?”①]

石清虽然切齿逆子破坏玄素庄门风,令他夫妇无颜面对江湖同道,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孩儿送死。

侠客岛使者来者不善,分明是要借着铜牌这件事收拾长乐帮。

他朗声道:“长乐帮人才济济,有‘着手成春’这等前辈高人,我这孩儿无德无才,如何担得一帮之主?贝先生,这帮主之位,贵帮怕是要另请高明了。”

[“石庄主此言差矣,”贝海石嘶声道,“石帮主接任敝帮帮主,原是凭武功打败了司徒帮主,才由众兄弟推戴,石帮主,可有此事?”]

石中玉却说是自己在淮安府得罪了贝海石,被贝海石擒住,贝海石威胁他加入长乐帮,还让他趁乱逼走前帮主司徒横,强迫他当得这个长乐帮帮主,不当就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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